我們擁有的裝備是不堪一擊的

比起上個世紀，現代人已然很幸福了！層出不窮的新發明為我們卸下了勞力的重擔，生活的品質也獲得大幅改善，資訊革命更將我們的視域無限擴大，但科技無法製造情感，加上人的慾海難填、窮坑難滿，幾乎任何想像出來的物質，人都有野心想要獲取，性靈沒有得到解放，反因被囚禁而徬徨不安且增加了心中的空虛、茫然與負擔。

人性中存在著善妒的虛榮心與貪得無厭的慾望，為了想擁有控制，時常會挑起競爭；為了極聲色口欲之好，意志往往只聆聽著慾望而卑躬屈膝匍匐前行。甘地曾因此感嘆：這世界的物質足夠滿足每個人的需求，但不足以填滿每個人的貪婪。

向天祈求的最大心願

喜歡炫耀闊綽的人，其慾望不會輕易向理智低頭，不是儼然矜持，就是意氣用事，且大費周章的為了趕「名牌聖教」的潮流，而忍飢充闊的刷卡負債；為了講「品味風格」的排場，而念茲在茲的犧牲休閒。其弱點通常是容易從俗浮沈，與時俯仰地耽溺虛美，冠帶衣履追不上時尚就面有慚色，名車豪宅被比下去就面有慍色，正如王爾德所諷刺：「我唯一抗拒不了的事，就是『誘惑』而已。」他們的趣向也有如梭羅所嘲訕：「巴黎的頭號猴子戴上了旅行帽，全美洲的猴子就通通起而仿傚。」所以「退化性現代人」的生命行徑有一個明確的共同特點：只肯砸大把鈔票往臉皮上塗粉，卻捨不得花小錢在心智上打底，且終日熙攘，滿心懸念的只有利來利往與譽腴之聲。我敢打賭，這種人可以琅琅上口的背出上百種的名牌，但要他口數植物名稱，肯定抓耳撓腮，十隻手指就夠用了。最後，患了這種精於修飾門面卻昧於修行心智的「虛榮躁鬱症」，其沉重的代價不但削弱靈性的成長，也成了真正「生活美學」的輸家。

奔走衣食，虛榮躁鬱

人之過度追求欲利的滿足，往往容易忽略了過勞的生活正蠶食著身體的健康。你瞧！都市人除了忙著上班外，有時候連吃飯、約會、看電影、睡覺都需要與時間賽跑，也從不曾感受到自己的呼吸、聆聽一下自己的聲音，或偶爾與自己的內在對對話，更甭說能在放鬆的時刻去「感覺一下沒有感覺的感覺」，或是造訪美術館、音樂廳、圖書館，整個人都陷入了都市叢林裡亂紛紛的傾軋，與濁世俗務裡鬧穰穰的喧擾，有如悶在瓦斯火上加溫的壓力鍋裡，或緊張到血壓升高、自律神經失調、胃部不適、失眠、背痛、焦躁、憂鬱、易怒、便秘，讓腎上腺素時而分泌的狀態。時間被壓縮、耐心被稀釋到連等待分秒都覺得是件痛苦的事，無須臾之閒的生活因此淪為機械式的單調反應，獨缺提昇人性層次的有機意涵。詩人豪思曼（A. E. Housman）如此促聲慢吟的寫道：

靜下來吧，

我的靈魂，

靜下來;

你擁有的裝備是不堪一擊的……

本來嘛，遙望黃塵，大家同是道中客，但是天有不測風雲，「明天與意外，你永遠不知道哪一個會先來到」（達賴喇嘛語），如果不幸「意外」先來報到，才突然驚覺：在個人的小宇宙間自立起「小上帝」的地位，原來只像一枝脆弱的蘆葦，竟是那麼不堪一擊！

命如蘆葦，不堪一擊

現在，不妨退思一下：

當你拖著疲憊身軀下班回家，卻一再被堵在車陣裡的時候，低頭想一想：

城間何事催人老？半是車聲半塵勞！

當你放下手邊繁忙的工作，坐在電視機前打發無聊的時候，可再想一想：

人間七十古來少，前除幼年後除老！

當你真正偷得浮身半日閒，搭乘飛機出國高興渡假的時候，更該想一想：

世間多少百年人？百歲開懷能幾日？

鬼月的天災人禍有感

圖片取自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