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些人全都瘋啦！你們這些混蛋，你們不知道這河塘的水會淹死人的呀？」

他們大概聽見我的叫罵了，他們個個豬腦一般的互相對看著，也許是我的這番話在他們之間起了作用。

儘管他們之中有了一點動靜，但仍然只是痴呆地站在原地，他們沒有人想要下去救陳秋美，他們真是一群自私的傢伙哪！平常時候看到他們古道熱腸的那般樣，而真正到了緊要關頭，他們卻都貪生怕死哪！

陳秋美又冒出頭來了，這下我蕭仔可要英雄救美啦！好久沒游泳了，這下不讓大家開開眼界，大家還不知道我蕭仔究竟有多厲害哩！

陳秋美忍耐點，我來了，這是最美妙的跳水動作，早晨河塘的水可真凍哪！悄悄地我打了個寒顫。這時候四週的人怕都要看呆了罷！我努力地游向河塘的中心，陳秋美仍然停留在那兒，我划動的雙手像風車那般快速，想當年我還是班上的游泳代表哩！

我終於要抓住陳秋美的手了，這隻在運動場上拉著舞伴跳舞的手，如今竟離我那麼近，而且再幾秒鐘就要被我抓住了，我要緊緊地抓住她，我蕭仔終於也有拉女生手的一天了哪！

抓住陳秋美的手我往回游，這時候河塘的四週有一聲聲歡呼響起，我英雄那般神氣的看看周圍的人們，這些人全是平日裏看見我就罵癲蕭仔的人哪！我高高昂起臉。我要讓他們認清楚我就是蕭仔，就是他們眼裏那個瑪陵村的癲蕭仔！

快要游到岸邊了，我的右腳卻怎麼不聽使喚的痠疼了一陣，我繼續游著，痠疼依然一陣緊似一陣。糟了，這恐怕是腳抽筋了。怎麼辦？游泳最忌腳抽筋的，我推著陳秋美的身子往岸邊伸長的竹竿靠。

右腳的抽筋更加厲害了，我划動的雙手一點都沒有前進，左腳停下來踩踏河塘的泥沼，卻好像永遠踩不著底那麼鬆軟無力的往下沉沒。
噢！我是在往下沉沒哪……

５
蕭仔家門口的那口河塘用竹籬笆圍了起來，河塘已經荒廢了，塘裏的水位也一天天的下降，聽說主人有意將這口平常養了上千條魚的河塘廉價出售。
而這口河塘的主人，正是那個在河塘裏被蕭仔救起的女孩的父親。他們感恩於蕭仔的大恩大德，在河塘的岸上；也就是蕭仔家大廳的正前方立了一塊碑，碑石約有一個人那般高，上面刻著幾個碗口般的大字：
義人葉傳蕭紀念碑

每個字都上了金粉，在陽光下閃爍耀眼的金光。
凡是經過河塘的人都要虔敬地肅立片刻，對這個平日被他們叫癲仔，而今做了義人的蕭仔默哀，同時致上最高的敬意。

從此，瑪陵村再也沒有人提起蕭仔曾經發癲的事，蕭仔永遠活在他們心中。
瑪陵村大廟前的廣場再也看不見鼻溝掛著兩行鼻涕的大男生在高聲地唱：
「淡淡的三月天
杜鵑花開在山坡上
杜鵑花開在小溪邊
多美麗啊～～」

忽然，村人們竟非常懷念這首不曾唱完整的歌，村裏的孩童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時，有意無意間也要高聲地唱，而大人們似乎也被這些孩童們感染了。於是，全瑪陵村的人們都在哼唱這首歌，只是他們都不曾唱得完整。
蕭仔紀念碑前，被蕭仔救起的小女孩親手植了兩株杜鵑花，一株開著紅的花，一株開白花，只不知道蕭仔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後，是不是也天天唱「淡淡的三月天」。(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