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日

一大早，老葉匆匆忙忙地跑來見我，說廠長找他，要我替他出出主意，到底這關要如何應付。老葉是個粗人，平日為人也義氣十足，是個肯為正義而赴湯蹈火的工會幹部，但遇到像今天這種被單獨約談的事，他也會手足無措，我常取笑他：惡人沒膽。

「你就見機行事吧，該說的盡量說，不該說的你一句也別說。」我面授機宜一番。

老葉滿懷心事地走了，此時我的心也往下直沉，彷彿有不祥的預兆在我心中昇起。我擔心老葉的火爆個性，會影響他的飯碗，雖然他口口聲聲的說不留戀目前的工作。但，我清楚的很：他的負擔也十分重，除了妻小要他養育之外，尚有臥病多年的老母。如果他真的失去了這份工作，那他日後要如何維生呢？

不多久，老葉回來了，看他垂頭喪氣的樣子，知道準沒什麼好結果，果不其然，他見面就說：
「廠長的意思是要把我調到北部分廠去。」他說。
「怎麼會這樣呢？」我著急地問。
「大概和工會的事有關吧？」他這樣猜測。
「那更不可以這樣了，我去找廠長。」說完我便動身欲去。
「這幾天我想了很多事情，我也和我阿母談到公司的事情，她老人家要我凡事要忍耐，我看到她痛苦的樣子，不忍心再使她傷心，我答應她以後一定要好好幹下去，不再使蠻力，我想我阿母再活也活不了多久了。所以剛剛廠長和我談到調職的事，我沒說什麼就出來了。幹伊娘，要不是為了我老母，我今天就跟他拼了。」老葉的想法是改變了，但火爆的脾氣仍未改。
「那你以後被調到分廠去，家中誰來照顧呢？」
「我會要我牽手暫時忍耐一下，這段時間伊會辛苦些，以後看有機會再請調回來。」

看著老葉的遭遇，我的心一陣酸楚，他十足是工運的犧牲者，資方掌握了他的弱點，他的心防一經攻破，資方也因此而解除一道障礙。一方面此一殺雞儆猴的作法，也是讓包括我在內的其他工會幹部知所警惕。

至於老許，他到底是何時即已倒向資方就不得而知了，但很明顯的是：往昔他明理的說辭，原來是為了替資方舖路。原來我對他是估算錯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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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斌合上筆記本，閉目沈思，將整個事件的過程細想一遍。後來加班費的事獲得圓滿解決，廠方對於管理方式，也採取更為嚴厲的措施，對於工會幹部們的會務時間也有所限制。總之：勞資雙方的關係是日形惡劣了。

老葉被調職後，羅斌更形孤單了，老許很明顯的已被劃分為傾向資方的「走資派」。

然而，關於老許的疑點，羅斌卻有一段記載，他翻開那頁，密密麻麻的字這樣寫著：

關於老許這個人，我覺得非常奇怪，他為何在此次的事件中安然無事？老葉被調職了，而我也被調到工作最為繁重的動力課去。這點很值得懷疑的，我也曾和老葉談論過此事，他只是幹公咒媽的詛咒他是畜牲，是出賣勞工的豬仔囝，（老許是外省人第二代。）是抓耙仔、三腳仔。反正，沒有一句好聽的。不只如此，老許還佔了一個採購的肥缺，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職位。這些事實已經很明顯的說明了老許的身份。

羅斌不願再想下去了，他踏著夕陽的餘暉，來到寺廟前的山徑。雖然時間不算太晚，但由於四周高山圍繞，太陽又爬向山背，只露出半張臉。在這短短數日的山居生活中，他感受最為深刻的便是此地的新鮮空氣。他多麼希望自己能長住下來，從此不再回到山下去。

幽靜的山谷間，屬於自然界的聲籟到處可聞，羅斌一路行來心情十分平靜，寺中住持與他一番頗富佛理的談話也一直在他耳畔響起。對於世俗間的萬物，若能如住持大師那般看破，原也是幸福的，只可惜的是：自己不能如佛門中人那般：將世事當作自然界的律則。遇有不平、平義、不公之事，憤怒之下採取的抗爭手段是難免的，但要在腐敗的制度下，與強權抗爭，所付出的代價，不但難以估量，而且所得到的效果也讓人十分氣餒。

回去找住持大師尋求答案吧！(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