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中斷片刻繼續進行，對資方的態度大家一致提出抨擊，人事課長面對如此激烈的言論也無言以對，他頻頻在筆記上揮筆記載，一面卻也滿頭大汗。這次的會議真是在一場煙硝彈雨中進行。

會議終於結束了，全體理事一致通過：一星期後召開臨時代表大會，以決定是否罷工，與會理事都有共同的期盼，希望在這一週中，資方的態度有所轉變，也可以因此而免去一場即將爆發的罷工抗爭。散會後，有幾位理事留下來閒談，話題仍圍繞在此範疇中，看來雖然只是單純的加班費問題，若果資方處理不當，立即就會形成一股風暴。

○月○日

工會幹部個個都蓄勢待發，每晚都犧牲了休息時間，認真地從事沙盤推演，以期做一次漂亮而成功的出擊，以便替會員權益把關。

趁著空檔，我驅車至廠區，剛巧是上午休息時間，生產線上的機器暫時停頓下來，全廠嘎然無聲，女作業員們大都三三兩兩聚成一堆天南地北的閒談。我從人堆中走過，一一和她們招呼過後，便停在一組人面前。

「喂！我前天掛進××股，昨天又漲了哩，哈！我先生還直誇我有眼光哩！」
「真衰，我買那支昨天下跌停板，唉！害我整天上班都沒有心情。」
「唉！妳們怎麼都在講股票啊！妳們對加班費的問題到底有沒有意見啊？」有人插嘴問。
「現在講加班費，未赴市了啦！人家一支股票漲停板就贏過好幾年的加班費了，誰還去計較那些！」剛剛慶幸自己的股票漲停板的女工大聲的說，臉上盡是得意之色。

她的話一說完，其餘的人便嘩然大笑，且頗表贊同。我嘆了一口氣離開，從另外一組人堆走過時，仍隱隱約約地聽見她們正在談論大家樂的明牌。離開廠區，我的心頭時黯然：如加班費這樣切身的問題，竟然沒有人重視。也許正如她們所說：區區那麼一點加班費，怎麼比得上股票的漲停板。可是，她們卻沒有想到這是體制之爭；是為了勞工爭取更廣闊的天空，更合理的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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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住持在陰涼的石椅上坐談，羅斌的心情不再浮躁不安，此刻他有想要吐盡胸中塊壘的意念。眼前一壺清茶，把兩人的距離拉近，週遭樹梢的蟬嘶頗似韻律齊整的樂音，配合著他們輕聲的交談。羅斌在談話的過程中，不時臉露笑容，眉宇之間也就自然顯露出幾許詳和。

「施主，看你今天的氣色極好，真是可喜可賀！」住持在談了一番話，觀察了一陣羅斌的氣色後說。
「謝謝住持師父，能在環境這麼優美的地方居住，真是人生一大享受啊！」
「山下如今要找像敝寺這樣的環境，大概難囉！」
「政府不重視環保，任讓居民自生自滅，過不了多久，整個台灣怕要變成人間地獄囉！」羅斌感嘆地說。
「天地之間物物相剋、物物相生，施主你說得太悲觀了吧！」住持微笑地答道。
「恐怕沒有師父您說的那樣樂觀哦！」
「真的是這樣嗎？那就太過於罪過了，阿隬陀佛。」住持說完宣了一聲佛號，心中似有隱憂，眉宇間出現愁緒。
「師父，我們暫時不談這些吧！看您的談吐，您出家前必定也有過一番雄心大志的吧？」
「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往昔的一切就讓它隨風飄去，那些陳年往事如今在我腦海中早已不復記憶，如今我的生活中除了經文之外還是經文，我已想不出世間還有何事能牽阻於我。」住持閉目雙手合十喃喃，彷彿說給羅斌聽；又像是自言自語。
「師父說得極是，若果我也能像師父這樣清心自在，也就沒有今天的煩惱了。」羅斌痛苦地說。
「人世間的一切煩惱皆是自找的，我佛聖明能洞察世事，所以他說要人類能六根清淨。」
「可是，世間確實有許多不公、不義，許多弱勢的人總要受到強勢者欺辱，甚至剝奪了他們生存的權利。」
「那要看你認定的標準是什麼？你認為不公、不義的事，也許別人不那樣認為。不瞞你說，當初我尚在紅塵時，也如你一樣：凡事總是看不順眼，總是好發議論。但最後我卻發現，世事的複雜，並非我輩中人所能理解，我之所以遁入空門，多半也是為了這個緣故。」住持手端茶杯的手微微顫抖著。

「世事真的有如師父說那樣不可理喻嗎？」羅斌呆楞片刻，那質長而飄逸的背影，令他心生羨慕；看他那輕快如飛的步履，便知其心中必定了無牽掛。我如果也能達到此一境界，該有多好！羅斌心想。

回至臥榻，離晚齋時間尚早，與住持長談之後，羅斌心情已平穩許多，他坐下來再細細地回味前塵往事。(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