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錦顧不得周遭旁人投來異樣的眼光，隨即匍匐在地雙手雙腳跪地爬行，那些旁觀者雖說都是厝邊隔壁，但由於清錦少小離家，因此認識他的鄉親並不多，他們對於清錦的舉止議論紛紛。這時，清錦的大弟自屋裡走出，看見跪在父親遺像前的大哥，隨即趕上前去點了香，兄弟倆同時跪在父親靈前，大弟大聲的語帶哽咽的稟告父親大哥回來奔喪的消息，清錦聽見大弟的話，更是放聲大哭，哭自己的不肖，哭自己未能在父親生前即時盡一份孝道。

他的哭聲在夜深人靜之時聽來格外淒厲，也因此而驚動了屋裡的家眷，大家紛紛走出屋外，一見是多年未見的大哥回來哭倒在父親靈前，眾人便也不由自主的一齊下跪哭成一團。時間在哀傷中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大弟這才止住了家人的哀傷，同時拉起清錦的手扶他站起，並且問道：
「大哥，您怎麼知道多桑去世的消息？我們打給您的電報因為查無此人，被退回來了。」
「我不知道多桑過身的消息，我是因為很久沒回家，想回來看看，想不到……說到此，清錦不禁又悲從中來放聲大哭。

大弟眼見大哥殤慟的模樣，也陪著他一起落淚，同時喃喃自語，也彷彿是說給清錦聽：
「說來一切都是命，本來好好的，哪知和隔壁姑丈一起上台北探一位遠方親戚的病，在醫院門口準備回來時，被一部大卡車撞上，還來不及送醫，多桑就……」話未說完，大弟已經泣不成聲。

仔細聽著大弟敘述父親身故原因的清錦，此時像想起什麼似的，突然抬起頭來止住悲傷，問起周圍的家人：「卡桑呢？是不是睡覺休息了？都已經好久沒看見她了，明天早上再去看她好了，多桑的事也一定讓卡桑操煩不少吧？」

聽到清錦話的每一個家人，都低頭不語，清錦看著眾人的表情覺得奇怪，於是用疑問的眼神望向大弟。

「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為甚麼都這樣怪怪的？」清錦說著說著竟變得大聲起來。

正當大夥兒以畏縮的眼神望著清錦，駭怕他的牛脾氣又要發作時，大弟終於打破沉默，面向清錦說：
「卡桑早在兩年前就已經過身了。」

「你們都在騙我，你們都在騙我，為什麼卡桑過身沒有人告訴我？」清錦在聽聞母親的不幸消息後，先是愣了半晌，之後才以近乎歇斯底里的聲音質問在場的每一個家人。

「我們拍出去的電報都被退回來，我們實在找不到你啊！大哥。」大弟代表眾人回答。

清錦聽完大弟的話沈默了，是的，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父母在世之時沒能好好奉養他們也就算了，竟連他們辭世時也未能隨侍在側。自己年輕時候不懂事，常惹得父親大發雷霆，如今年歲稍長，想要回頭承歡膝下，可是卻已：「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想到此，清錦淚流滿面自覺無顏面對家人，他返身跪向暗夜的蒼穹，大聲疾呼：「多桑──」聲聲淒厲的呼喚劃破靜謐夜空，彷彿要傳到九泉之下，以表清錦的萬分懺悔。(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