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常一樣，天氣雖然是晴朗的，但天空總是分佈了淡淡的灰色，蔡倫騎著他那老舊的鐵馬趕八點鐘打卡，也不曾細數這相同的生活到底已經維持了多久，而日日倒像極了再翻版的印刷物。晨間講話完了以後，蔡倫正在工作崗位準備工作用具，班頭過來拍拍他的肩胛：
「蔡倫，領班找你，在辦公室。」
「有事？」
「不知道什麼事，反正你去就知道了。」

一向很少跟我講話的領班找我會有什麼事？蔡倫莫名其妙的放下手中的工具。

辦公室與工作場地祇隔著一座廿六階的樓梯，樓上樓下被分隔得一清二楚，樓上除了靠外圍牆壁的一面是封死的之外，其餘三面都開滿了窗戶，無論從那一方面往下看，自樓下開始一直延伸約有百米長的廠房都能一覽無遺，任何細小的動作都逃不過目擊者的眼睛，也因此幾乎每一小時樓上的窗戶邊都會有一個或兩個人影在幌動，面對那些幢幢的黑影，工人們只有更努力自身的工作。

蔡倫踏進辦公室的大門，七、八雙眼睛不約而同的注視著他，好似審視犯人那般，有的眼光透露著悲憫，有的閃現著不屑的眼神，平常這些人或多或少都隱藏一股優越感，只因為他們的雙手不用整天在油污裏混，對於這些人，蔡倫打從心底，鄙視他們；瞧不起他們，不止蔡倫有這種想法，全廠的工人都說他們是米蟲，是吃閒飯的。

領班坐在大型辦公桌前，矮胖的身驅頂著一個凸肚，椅子撐不住重量，不時發出「喀」「喀」的聲響，微微向後仰靠的椅背隨時都有下墜的可能。
平時很少進辦公室，一進來覺得氣氛怪怪的，站在領班面前有被罰站的感覺。

「蔡倫你知道我找你來是為了什麼事？」領班掏出香煙，吞雲吐霧的望著他。
「不知道。」笑話，我又不是你肚裏的蛔蟲，我怎麼知道你叫我來幹什麼。

蔡倫想笑，但一點也笑不出來，被叫到這裏來的人準不會有什麼好事。
領班由抽屜中取出請假卡，上面滿滿的填了字，蔡倫仔細看了一下，那是自己的請假卡。
「你自己看看。」領班拿起請假卡遞給蔡倫。
蔡倫接過假卡，兩面翻了翻隨即放回桌上，一位辦公室職員從蔡倫身旁經過上下打量著他。
「怎麼樣？看了有什麼感想啊？」領班揶揄的口氣從鼻孔裏直噴出來。
「不是我不讓你們請假，做人總得要有個分寸，對不對？像這樣上班兩天休息一天，我不講話，別人看了也會講話啊！」領班誇張的說，同時開始了冗長的訓話，不知持續多久，蔡倫覺得腿肚有些發麻了。
「如果你懶，你根本可以不用來上班，做人幹嘛做得這麼苦，天天在家睡覺不是很好？」領班的語氣越來越難聽了，幹嘛講得這麼難聽呢？蔡倫內心一百個不舒服，但也只能暗地裏幹譙而已。
「再說你這樣三天兩天，不來上班，這影響出勤率有多大，你知道嗎？你一天沒來上班，工廠就損失多少生產量，你知道嗎？」
「領班，我不是故意要請假的，也不是偷懶不來上班，實在是學校裏功課忙，加上期末考快到了，需準備考試的課目。」蔡倫終於提出了辯解，因為心浮氣躁以致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
「哦！學校裏的功課忙，工廠裏的工作就不忙？你可要搞清楚一點，這裏是工廠，在工廠中講求的就是工作效率，工作精神，要讀書回到學校去讀，廠裏不歡迎這種人。」領班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惹得辦公室的其他職員們紛紛探頭往這邊看。(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