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 我想跟妳說再見

沒有畢業冊、沒有生活照，只有一張泛黃的合照

那張合唱比賽的獎狀我弄丟了，我還是像以前一樣糊塗

前二個月，不知怎麼的，不小心從網路上看見一位老師去逝的消息；今年秋冬，應該是我最難過的季節！

國小三年級轉學到中和鄉積穗國小念書，五年級甄選進入學校音樂班，開始二年合唱團生活。每天早上、中午、放學，只要有時間便練習合唱。我從一個不怎麼會唱歌的小孩子，到參加台北縣海山東區合唱比賽。這些時間，應該是我有記憶以來，最快樂、最美好的求學日子。

音樂老師鄧寒芳，負責統籌訓練。我們的班導師張梅芬，從日常生活到鋼琴彈奏，陪著我們一起每天練唱。

依稀記得，張梅芬老師剛由花蓮師專畢業，像個大姑娘，從花蓮來到台北，帶著天真的笑容踏入教室。我一點都不覺得她是個老師，那年我十歲，她說只大我十歲，所以我一直覺得，有一個大姐姐陪著上課、一起唱歌。

三十幾年前中和是一個鄉下地方，有稻田、有水塘，還有老師伴著我與同學一起譜出青春的樂章。幾十年來，我沒有好好保存這些音符，讓旋律在歲月中泛黃老去。當我再度想起時，能在嘴邊啍出的調子，只剩殘破又片段的樂曲。

當時我身高162公分，在小學裡算是很高的身材，學校體育老師不斷來班上挖角。還好，妳不放手，讓我在音樂班裡唱了二年歡欣的歌曲。但妳也說，小孩要多運動，每天十圈操場，一百下跳繩，還有擺在教室中央的跳箱，都成了妳獨樹一格的教學方式。

我真的不太記得國小的事情，最清晰的記憶中，除了合唱基本練習以外，我很喜歡聽妳彈鋼琴。妳的指尖在黑白色琴鍵上遊移，那些古典樂曲便飄向我的耳際，滲入我的思緒。沒上課的下午，到妳的房間看妳教學生彈琴，雖然我沒學，但長大後對古典音樂情有獨鍾。

班上同學功課都很好，平均95分也只能排名三十幾。妳覺得我心太浮燥，考不好難免得挨好幾鞭子，以前很討厭妳打我，又覺得我寫字潦草，錯別字很多，常常唸我。一直到長大以後，才知道妳用心良苦特別照顧我，雖然現在錯別字的老毛病還是常犯，可是我天天都看書寫作，而且還出了一本書「早安自行車」。如果妳知道，一定會很高興。以前的鞭子，沒有白挨！

老師妳一個人遠從花蓮到台北教書，幾次來家裡吃飯，看見我老爸老媽，回學校妳會跟我說：「看見你爸媽，就想起花蓮的父母。」我知道妳很想家，因為說話的時候，看見妳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妳很堅強，淚水沒有流下來，我一直沒忘記那一幕！

二年來，妳像大姐姐，帶著我們學習、生活，一起努力奮鬥。海山東區合唱比賽得到第三名，雖然沒有擠進縣賽，但曾經為同一件事，寫下最美的回憶。

每天放學，我不能清楚記得跟妳說過「再見」。可是我很喜歡幫妳倒茶、買東西，有時候練唱到一半，妳會偷偷的叫我從唱台下來，去菜市場買煎餅，放在妳的桌上。畢業那天，妳給了我一個服務獎，但與妳說聲「再見」的情景，也忘了。

國中讀放牛班，經過小學門口，一直想遇見妳。真的碰上了，卻說不出口讀放牛班的事情。國中畢業，自己看書考上公立學校，才想跟妳說幾句話，但再也沒見著我心目中的大姐姐；過了好幾年，憲訓中心放假回來，同學打電話來，說要跟老師見面，我頂著大光頭，看見妳穿著中國式旗袍，開玩笑說了二三句話。後來到底有沒有聚餐，有沒有向妳說句「再見」，我也記不起來！那是最後一次見面吧，往後的日子同學四散，再也沒有相聚過。只知道，妳讀師大後在內湖教國中，其他的事，一點消息也沒有。

我76年在陽明山當兵，放假下山，從台北車站搭307公車回家，擁擠的車廂中，我看見心中的大姐姐，但人好多一下子就看不見妳了。妳和我同一站下車，排著隊妳已經先走下車門，我有點距離的走在妳後面，想追上去，可是我的腳步就是快不起來。看著妳的身影，有些落寞，往積穗國小的巷子裡走去，消失在黃昏裡。我的失望與懊惱，也在黃昏裡漫步！

最後一次不算相見的偶遇，沈在我的心海裡。心裡想，下次再找時間和大姐姐張梅芬老師見個面，我一定要從後面拍她的肩，離去時，要把「再見」說得一清二楚，不能忘記說過「再見」這二個字。

心願、想望，總是會被時間沖淡。我沒忘記過再見老師的心情，想望卻埋沒在歲月塵埃下，看不清楚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時間如流水般的逝去。當我撥開厚厚的時光灰燼，得到的是妳遠離人間的blog抒情文章。從妳學生的blog裡，看見妳笑容依然燦爛，多像三十幾年前，第一次見妳的樣子。只是妳的臉削瘦不少。我多麼希望，那是網路上隨意張貼的小道八卦。我四處搜尋，愈來愈確定我心中的大姐姐不在世上，我的心就像是堤防崩潰，止不住悲傷氾濫！

冬天的夕陽好美，我只能走上家後的小山，望著山下。想起那天依舊，我追了上去，拍拍妳的肩，妳回頭帶著一抹微笑，沒說話，我知道妳要走了。對不起！那天，我忘了跟妳說「再見！」

僅以此文，把懷念在冬天釋放，把我的悲傷隨著冬風飛散在微雨的天空。我求學生涯中，最照顧我、最關心我，讓我留下最美回憶的小學老師張梅芬。謝謝妳！

我找到的連結:

老師我們永遠愛妳 http://www.wretch.cc/blog/benz819/9111989

我親愛的國中班導師 http://www.wretch.cc/blog/wilson79121/6896388

永遠的張梅芬老師 http://www.wretch.cc/blog/mayday789/15969618

文: 茶花小屋 2011.1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