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弄弄吃飯, 吃完飯去桃園...   阿嬤....."

才一進門, 媽媽拉著我的手小聲的說, 我看到餐桌上已放好了餐具, 菜也上了.  Lydia 正在看海棉寶寶,
"你功課寫了沒呀?" 我順口問
"寫完啦" 眼晴沒離開電視, Lydia 快速的回答我
"真的假的!" 我驚訝的再問, 但沒等她應, 因為我覺得她不會再理我....

一切都透露著奇怪的不安.

飯後,爸爸去聚會, 媽媽進房整理衣服, 吩咐我找個行李袋, 我順便叫 Lydia 把書包衣服整好, 準備出門.  幫媽媽把行李拿到門邊, Lydia 正穿好鞋...
"Lydia, 你今天真是小乖寶, 動作那麼快" 
"媽咪, 我剛才有跟主耶穌說話" Lydia 的表情有點如釋重負
"是哦, 我喜歡你這麼做" 媽咪一邊說一邊幫 Lydia 穿外套
"你怎麼會想要跟主耶穌說話? " 媽咪問
"我剛才想的"
"那你跟主耶穌說完話以後, 覺得怎麼樣? 是高興還是...."
"比較舒服一點了" 沒等媽咪說完, Lydia 已有適當的形容詞
媽咪想問 Lydia 是不是跟主禱告有關阿嬤的事, 但話到嘴邊又吞回去了.
"我覺得今天怪怪的........." 連 Lydia 都感受到了, 她輕輕的說.

媽媽從房間出來, 要出發了. Lydia 迫不及待的告訴阿嬤她剛才禱告的事, 但媽媽的心裡只 一件事, 就是阿嬤的健康, 所以就很直接的跟 Lydia 說
"要幫阿祖禱告, 求主讓阿祖好起來, 賜她健康......"
"好! 喔主耶穌............" Lydia 立刻答應並開始禱告

我不禁皺了一下眉頭, 若真是阿嬤的時間到了, 我要怎麼樣讓 Lydia 還相信上帝.

去桃園的路上, 我靜靜的聽媽媽述說阿嬤稍早的行為, 自己要求梳洗, 換外出的漂亮衣服, 和大家擁抱, 吃了兩三口東西, 要照相..........我也只能靜靜的聽.

到了桃園二舅家, 另二位阿姨也都在, 阿嬤坐在床上, 沒有睜開眼睛, 沒有力氣講話, 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我們叫她. 她吃了一口烤地瓜, 讓四個女人在她床邊八卦了三十分鐘, 要躺下來睡覺. 睡了約30分鐘, 醒了, 這次我叫她, 她有點頭表示知道了.

婕儀突然說要找阿嬤的玉石, 舅把阿嬤的首飾拿出來
"都不是, 不是這種戴在身上的首飾, 是可以拿在手上像石頭一樣的"
大家都摸不著頭緒, 想叫她先別找這些有的沒的
"那是阿嬤交代我的.........."婕儀哭了
"很久以前有一次阿嬤在整箱子, 拿著兩塊像石頭的東西, 告訴我...
"我走的時候什麼都可以不要, 這兩塊要讓我拿在手裡........
"阿嬤那時候有交代我的, 可是我現在找不到......."
大家的眼眶都紅了, 我也轉過身把眼淚擦去.

阿嬤算是有福氣的, 週一出院, 子女們已全數同意並簽了放棄急救, 不再對阿嬤進行任何侵入性的插管急救或治療, 回到家裡, 除了外勞協助, 也都有子女二十四小時輪流守著. 就深怕時間到時, 沒有親人在侍.

回家後我告訴 Lydia 這個祕密, 阿祖可能不會好起來
"意思是什麼" Lydia 躺在床上問
"意思是....... " 媽咪仔細的斟酌用字 "意思是阿祖可能會跟主耶穌一起"
"可是, 我講過的不能收回來........"
"你講過什麼?" 媽咪問
"我講過阿祖一定會好, 我不能把它收回來" Lydia 皺皺眉頭, 嘆了一口氣
"Lydia, 很多事情並不是我們說會怎樣, 事情就一定能照著做的, 阿祖的身體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那是誰, 是病嗎?"
"是主耶穌.  阿祖並沒有生病, 她只是很累了, 很想休息, 想睡覺....
"主耶穌會決定阿祖什麼時候可以跟主耶穌一起去旅行"
"為什麼?" Lydia 問
"媽咪也不知道, 有時候我們覺得好的, 也許並不是真的很好, 主耶穌會幫我們做最好的決定...."
"媽咪, 我不想說了, 我想睡覺了..."
"嗯, 那就睡吧.......小乖寶"

也許因為上週的警報, 今天我似乎沒那麼恐慌, 但顫抖的心, 怎麼也無法入睡.

人生呀,   出生, 就是準備等待死亡?

附記: 向來很自然的以第三人稱記錄, 今天不知為何, 寫出的竟是以第一人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