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在做夢吧。”小楊常常這樣跟我說。我確實在做夢，夢裏什麼都看不清楚，只有一點微弱的光亮，忽遠忽近，忽明忽滅。有時我悶著頭往前走，有時怎麼揮手都撥不開重重迷霧，稍微有點失神，我就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晚上吃飯，我端起酒杯，跟小楊說多多包涵。她表示自己性子急，也正想跟我這麼說，她說：“你是我的朋友。就算你不做事我養你都願意。”我說這樣我就更不好意思了。 

都是必經過程，我想。離開職場太久了，投入的是完全不同的環境，完全不同的行業。我伸出十個指頭，還有腳指頭，手忙腳亂啊，有太多數字我記不住也數不出來。我把很多事記在簿子裏，著急起來，腦子會突然一片空白，連簿子裏的字都讀不出意思。

傻嗎？依稀耳邊聽誰說：娘姐傻，連火星人都知道。好吧，我其實是大智若愚。好吧，我承認很多事突然之間我會反應不過來。我還要自覺，歲月催人老，一個老字何其狼狽，也如此疲憊。年輕時或者十年前那種大無畏精神已經一去不回，每一步都走的很有壓力。其實我不是害怕，而是迷惑。 

這幾天反復聽李亞明的鳥和樹，我跟鴿子說，我是鳥還是樹呢？我越發糊塗了。 

那天默許問離開職場那麼久，現習慣嗎？我說不習慣也要習慣。 

這是我從保母小王那兒學到的。她從鄉下來，不識字，不會說普通話，到城裏幾乎跟到國外似的。她跟我說不習慣也要習慣。她還說自己不識字沒文化，怕別人瞧不起。我說沒事的，有沒有文化跟識不識字沒有絕對的關係。我心裏想，文化其實是經驗和修養的積累。 

她又說小時候家裏窮，當家的哥哥不讓她念書，現想起都很惱火。我說都是命啊，我安慰她也安慰自己。再說人生識字憂患始，想想我的名字，真的跟一座迷宮似的。文字有利溝通，溝通多了，人生就變複雜，一不小心，用勁過度，很容易把自己灼燒的五內俱焚。。。 

大學時候，我曾跟同學感慨，真恨不得自己是不識之無的鄉野村婦。那時我已經被過多文字牽著鼻子走，搞得很困惑很困惑了。 

平生最怕繁瑣細碎的事，何況在生死大關面前，人顯得太蒼白無力了，更不願費勁計較小事，也不想為小事動怒傷神傷感情。怕被責備，所以也儘量不去責備別人。不是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嗎？大半時候我都情願退到天涯海角去。

小楊和小陳說沒見過我生氣，我說我也生氣的，只是生氣不吭聲而已，而且越是氣極越說不出話來。一般我都把氣埋在心裏，有時埋得太深，忘了埋在那裏；有時埋得很淺，很快就可以刨出來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