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元從澎湖休假回來，我跟他女朋友小雯去機場接他，他一上車就用嘴把他軍中的白癡學長幹的體無完膚。我說他大爺的，你那個學長可能真的很可惡，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說話那麼粗？

人要瘦下來只有兩種方式，一種是挨餓，一種是受罪。看樣子他沒瘦，估計軍中生活也不會太差。

隔天老郭請我們到台中吃飯。老郭也算是看著浩元長大的，又知道他最近發生的那些鳥事，難免語重心長對浩元教誨一番，要他安分當完兵，以後好好找份工作，再談結婚生子的大事。浩元瞎說反正遲早要結婚生子，現在結婚還可以有十四天的婚假。老郭怒道：“你知不知道結婚是人生大事，得負多大的責任，你現在負擔得起嗎？再說結婚要花很多錢的，像婷婷姐姐結婚就花了五十多萬。”好傢伙，老毛病又犯了。我贊同結婚責任重大，絕非兒戲，但誰說要花很多錢。我說我要結婚五十塊錢就搞定了。“難道不穿婚紗、不拍結婚照，也不宴請賓客觀禮嗎？”也不是說老娘老矣，尚能結婚否？打從我情竇初開，就已經看清和厭煩婚禮(或許連生活都是)那些繁文縟節，老早就想找個人一起私奔。大學畢業後參加同學的婚禮，幾個同學很豔羨的聊起婚禮車隊有幾輛賓士或BMW時，俺就很掃興的表示：“以後我要騎腳踏車結婚。”

浩元還真不愧是我侄子，他也說有錢有有錢的活法，沒錢有沒錢的活法，結婚亦然。說完轉頭問小雯：“你是希望花錢辦一場豪華婚禮，還是出國去旅遊？”小雯說：“當然是出國旅遊。”老郭又說：“人家婷婷他們辦完婚禮，也去歐洲度蜜月了。”真拿她們有錢人沒辦法，浩元又跟小雯說：“沒關係，我們可以去蘇州。”

真拿他們有錢人沒辦法。吃飯的時候，老郭老說最近婷婷買了一支兩萬多塊錢的手機送給她，還很虛榮的說是2009年12月最新版，要預定才有。我沒理她，顧左右而言它。後來我們去喝咖啡，她終於忍不住從包裏把她的新手機拿出來。我大笑，說：“我就是故意看看妳什麼時候沉不住氣，自己拿出來炫耀。”她從鼻子哼氣。後來我更樂了，說這個手機真大，而且好面熟。她又重申這手機是2009年12月最新版，現在還很少人有。我想起來了，秀雯前幾天來我家，說買了個山寨手機，就跟老郭的幾乎一模一樣。不可能吧，老郭很不以為然，說：“這個是最新的，功能很強大，只是我還不太會用。”我說秀雯那個還可以看電視呢，而且只有3000塊錢。老郭的心開始滴血了。

真拿她們有錢人沒辦法。記得老郭的妹妹很多年跟我說，此生最大的心願就是能買部賓士車，後來賓士車不是買了嗎？我問老郭她現在有比較快樂嗎？老郭搖搖頭，說後來賓士車也賣掉了。我想起林姐跟我說有一次徐先生很想買個電動磨刀石，也幾乎是老淚縱橫表示只要買了磨刀石，此生足矣。為了完成徐先生的心願，兩老傢伙從蘇州百安居買了個沉甸甸的電動磨刀石，一路很艱難的撘公車搬回甪直。當時嶄新的磨刀石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徐先生興奮的彷佛死都可以瞑目了。沒料到一插上電，只見刀光不見人影，人都嚇跑了。磨刀石轉速太快，還沒開始磨刀，就儼然要出人命，沒人敢用。難怪心願雖了，徐先生現在看起來還是那麼憂愁。以後閒置在家裏，林姐說：“送給你吧，但是出事不負責。”我才不要呢。

回去的時候，浩元跟我說老郭好像以後很想跟我去甪直養老種菜。我說不可能的，我雖然做不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簞食、一瓢飲還是可以的。老郭生活太講究、物質太虛榮，跟我志趣都大相徑庭，做朋友可以，真要生活一起非打架不可，而且我也打不過她。

我忽然心生感慨跟浩元說他跟小雯真要結婚，我是樂觀其成的。但最好別生小孩，以後就可以這個城鎮住過那個城鎮，到處去生活，自由自在，不必被現實捆縛的身心困頓。浩元說：“那是你的夢想吧，你是不是不能實現，要我幫你實現？”誰說我不能實現，我笑的很篤定，說：“只要再跌幾次跤，我就覺得已經越來越接近我的夢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