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有八個兄弟姊妹，我的表兄弟姊妹自然也多。一般跟我最好的是表妹秀雯。我五姨離我家很近，她有三個小孩，但年齡相差比較大，以前頂多見面打聲招呼，很少玩在一起。最近一些事跟五姨的大女兒美秀比較常碰面，才發現她性格豪爽開朗，儼然跟個大姐頭似的。而且酒膽十足，跟俺很有一拼。我說當年陪外公喝酒的時候，她為什麼沒跳出來一起喝呢？她笑道：“那時候我還小。”

秀美小我十歲，也堪稱人到中年了。好多年前離婚後，前夫早就不知去向，她一直獨立撫養小孩，有段時間還去酒店上過班。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她曾經早產生了個小孩，比一隻小貓大不了多少，當時從醫院抱回來已經奄奄一息。我看了心驚不已，完全不知道怎麼去安慰她。後來離婚據說也鬧的很不愉快。那時候印象中的她臉色一直很沉鬱，話也不多，家族聚會也很少出現。

後來我跟秀雯都很驚訝，她其實非常熱情而且健談。

那天晚上我們三個表姊妹約了一起吃薑母鴨，我帶了瓶八八坑道。估計人只要年過三十，多半話題就有許多滄桑了。特別提到我們各自的媽媽，大家都有同病相憐的感慨。她們張姓姐妹性格都很不好，而且都有躁鬱病史，發病起來能把人折騰死。我說我一直以為五姨大氣開朗，是她們所有姊妹中性格最好的。美秀說：“我媽對外很會做人，但特別不能包容家裏的人，一點小事就抓狂鬧自殺，還重男輕女，罵起我來毫不留情，還會飆髒話、粗話，我曾經氣的半年不跟她說話。”

原來她們張家姊妹都差不多，俺們無奈之餘，只好借酒澆愁了。我喝八八坑道，美秀喝啤酒，秀雯不愛喝酒，正好開車帶我們。美秀帶來一個十六歲的小女孩，手上有刺青，臉上還有鼻環、舌環，說是賣炸雞排認識的。美秀說這女孩看起來叛逆，其實還挺乖的，跟父母不和，家裏待不住。她怕她學壞了，就經常把她帶在身邊。真讓人吃驚，這傢伙不只豪氣，還義薄雲天，我真有點相熟恨晚的感覺。

為了相熟恨晚，俺們越發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美秀喝了三瓶啤酒後，為了表示誠意，她改喝八八坑道。我因為吃薑母鴨喝白酒越來越熱，也開始喝啤酒。反正人生就那麼一回事，一邊嘗盡苦澀，一邊也有回味悠長。抱怨難免，笑話也不少。俺們喝多話也多，把燈暗星稀路邊的一個小店吵壤的異常熱鬧。別說老闆在一邊笑得合不攏嘴，連一道來的那個小女孩都不可思議說：“從來沒見過像妳們這麼瘋的老女人。”

那天我跟美秀都喝醉了，除了混酒喝，薑母鴨也加了米酒煮，我回家沒多久就吐了。美秀比我更糟糕，吐了一天。看樣子這個專業陪酒的還比不上我這個業餘的，真遺憾年輕時沒好好發揮這項專長。我笑她喝酒前還讓我吃啥保肝丸，說是喝再多也不會宿醉 ，看樣子一點用都沒，幸好我吐的快。反正我們兩個都挺難受的。晚上我去她那兒拿東西，可憐的傢伙已經吐的沒力氣了，還要忍受油膩炸雞排做生意。我說本來以為那瓶八八坑道不過只喝了一半，今早醒來才發現就只剩下瓶底了。話猶未了，她一轉身又沖到廁所吐，回來很狼狽跟我說：“以後不要再跟我講八八坑道了。”

這大概是一個月前的事了。最近傳來消息，美秀又約我們吃薑母鴨。據說聽到我們之前的壯舉，她的弟弟我的表弟，這次也躍躍欲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