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出去爬山時，先去探望一下黑龍，他側躺著餵奶，九隻小狗仔(之前數錯了，真不知這些人數學是怎麼學的)匍伏在身邊。我實在找不到什麼東西可以慰問牠，只好捧一手貓糧給牠吃，好傢伙狼吞虎嚥，吃的我一手的口水。

牠平常都是栓著，只有晚上才放開。昨天沒有栓起來，我走出社區，他竟然起身撇下小狗仔也跟了過來。我說：“你要照顧你的孩子，不可以自己跑出去玩。”他不願回去，亦步亦趨跟著，我索性一路讓牠陪著我。心裏還想：萬一遇到那九隻狗仔的爸爸，黑龍是淚眼相對、無語凝噎，還是撲上前去，跟牠拼個你死我活？不過遇到好幾條狗，都不是。我本來還擔心黑龍產後憂鬱，很容易跟其他狗起衝突，還好有的碰面只是相互警覺性的聳起背上的毛，有的呲牙裂嘴吼叫兩聲。別看黑龍是母狗，在我筆下還特別溫順可愛，個頭也不小，後來一隻比牠更大的黑狗，竟然還讓黑龍追著跑。還是我叫了兩聲，轉身往山下跑，黑龍才放棄追逐。真好，我心想，以後就讓牠陪我上山，感覺確實安全許多。

下山時，羊群已經放出來了，羊主人跟我說有只母羊前幾天生了三隻小羊。我跑去羊欄觀看，小羊仔比狗仔大多了，長的也快。小狗仔眼睛都還沒張開，小羊仔已經會到處跑動。真可愛，天真無邪的大眼睛在乍見我時，還露出驚煌的神色。柔聲呼喚之後，也會慢慢靠近過來。我跟羊主人說俺們這裏最近堪稱六畜興旺。他一聽說黑龍生了九隻小狗，驚呼：“那你怎麼可以帶黑龍去爬山，他還在做月子呢，要好好休息，不可以出來吹風。”我我我冤枉，是牠非跟過來不可，我再弄點好吃的補償牠吧。

真的是六畜興旺。前陣子浩元從澎湖打電話回來，說要我幫他籌備婚禮。我說你發什麼神經，還在當兵結什麼婚？他表示結婚可以有十四天的婚假，一舉兩得。我說別把結婚當兒戲，難道就為了那十四天假，糊塗草率就結了婚。不知道結婚責任重大，他現在根本負擔不起。後來我猜想可能是她女朋友小雯懷孕了。果然沒幾天我小弟啼笑皆非說浩元給他電話，小雯真的懷孕了，他還異想天開表示如果生下來，要我幫忙帶孩子，我小弟幫忙養。

我記得有一回開車帶他搭車回部隊，他說以後如果有孩子，我得負責幫他帶。這輩子被他們一家折騰夠了，我的晚年自己負責，他也千萬別指望我幫忙帶孩子。除非自己有本事有擔當，最好別打算生小孩。當時我還想，我得趕在他結婚生子前，逃得遠遠的才行。

真他媽計畫趕不上變化。我當天就去台中找小雯，先確認這事，再問她有什麼打算？她說想了很久，真要生下，問題真的很多，還是決定拿掉。我松了一口氣，說：“姑姑一直以來都把妳當作自己的家人，我不是反對你們結婚生小孩，而是現在根本不是時候。”再說同是女人的立場，我更要勸她三思而後行，不能相信男人一時衝動隨口的承諾，感情難免糊塗，生孩子的事則非同小可，再怎麼樣女人都會比男人辛苦萬分。我又明說：“我不知道浩元以後靠不靠得住，現在肯定靠不住。”

我主動開口說要陪小雯去醫院墮胎。浩元這幾天抽空就給我電話，央求我去照顧小雯幾天，說墮胎很傷身體，要我好好給她補一補。我小弟也接到電話，說浩元真的很發愁，表示自己在澎湖當兵，什麼都做不了，也要他就近照顧小雯。我說知道煩憂，當時為什麼不小心一點，不就認為我們會替他收拾善後嗎？我小弟說：“剛開始他還要我帶小雯去醫院呢。”真天才，那不明擺著讓我小弟背黑鍋，讓人錯以為是他幹的好事？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幸好浩元去當兵，什麼事都決定不了，要不拖著、妄想著，孩子就不得不生下來了。他把人生想得太容易，他可能以為跟小雯結婚把孩子生下是負責任的表現。生活比他想像的要艱難多了，有責任感的困住自己，沒責任感的拖累別人。浪漫情感彷佛可以讓你勇往直前，但只是一時，在他還沒有能力以前，不要害了自己也害了別人。

我記得我前弟妹剛懷浩元時，我問她前一個小孩才死不久，對我們家任何人都是很慘痛的經驗，為什麼這麼快又懷了孩子？她說有回去探望朋友初生的小孩，發現我弟抱著別人孩子的眼裏有父愛的光芒。我欲哭無淚。

浩元其實也是個受害者。

別說生小孩，黑龍生了九個小狗仔，全社區的人都發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