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帶我媽回娘家。
我表姊和表妹也來了,三個人未語淚先流(我表姊也是去年才結束一段千瘡百孔的婚姻,我表妹剛喪偶),一照面,既心疼對方,也感慨自己,都不約而同哽咽起來。
人生海海,還是收拾起痛苦的心靈,獻出俺們赤子的心情吧,我們甚至還相互交換起療傷的心得。我表妹說她都去看身心科的醫生,醫生給她開了百憂解(這藥名娶的真好挖),只要一覺得情緒撐不過去,吃了以後心情會好很多,問我要不要來兩顆?俺說俺不嗑藥,俺喝點酒就足夠了。我表姊也喝酒,跟俺一樣,喝了點酒,心情就輕鬆許多。
我說我在家喝酒還得偷偷喝,我媽老說我是酒鬼,沒有酒活不了。我現都趁我媽睡著了才去倒酒。昨晚我調了一杯伏特加萊姆,我爸雖不管我喝酒,卻憂心忡忡的問我這樣每天喝會不會上癮?好像我真的酗酒似的。唉,做女兒難,做老掉牙還在家裏混的女兒尤其難!
後來我們陪我爸到附近的小學走走,相繼都回想起小時候的事情,又嘻嘻哈哈起來。我爸和我媽就在這個學校宿舍結的婚,我從出生到小學二年級,也都在這裏度過。我表姊說小時候常跟我吵架、打架,我每次一急、一氣就黑著臉昏過去了。我說:“還不是妳太凶了,我吵不過妳,才氣暈的。”好像我到現在,也沒法跟人吵架,每每氣到極點,雖不暈,但也都氣的說不出話來。
想起來都是快四十年前的事了,學校早就不是以前的模樣。我表妹說原來那個地方有座溜滑梯,我說溜滑梯旁還有一棵很大的蓮霧樹,我還常爬到蓮霧樹上,看著遠遠的天空,想像這個世界就只有我們這個小鎮周遭,其他都好遠、好不真實。我還指著秋千架說:“這裏以前是個沙堆,有回我媽追著要打我,我跑過整個操場,跑到這個沙堆時,還跳了一下。”這事我記得好清楚,但到底有沒有讓我媽追到暴打一頓,卻毫無印象。
中午吃飯,我們都喝了點酒,一來天冷驅寒,二來我們整個家族都是好酒之徒。我舅舅還把他很寶貝的藥酒拿給我們嘗嘗,說這個酒很珍貴,如果被蛇咬,可以治蛇毒。有回他送朋友一瓶,朋友一天就喝完了,氣得俺舅舅說浪費了。那朋友說:“酒本來就是要喝的。再說要等到什麼時後才能讓蛇咬一口。”
親戚真的是很奇怪的關係,平常大半都沒怎麼聯繫,有些年紀小我很多的表弟妹,我連名字都叫不出來。但在這樣幾乎是一年一度的親友聚會裏,相處起來還是很愜意愉快的。估計有距離的關係才能保住最適當的和諧和溫情吧。我在說話的時候,總會看見我表妹微笑注視我,雖是笑,卻越發顯得落寞、淒涼,估計她總想起她老公吧。她或許知道唯有我能感同身受,是的,俺腦海也總是縈繞著那些揮趕不去的影子,有時很溫暖,有時很錐心。
對我們來說,儘管熱鬧如舊,但這個年真是跨的很艱難啊!
回去的時候,我開車帶我爸和我媽,順著省道一路前行,前面的九九峰在九二一地震過後,整個山面滑落,就只剩個光禿禿的山頭,現在也都綠意盎然了。我看著前面的路穩穩把握住方向盤,但即便心裏有一個篤定的方向,誰又能確知我們的下一站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