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我竟然就土遁回來

當春耕翻破第一塊凍土

  你不能阻攔我

從犁尖和大地的親吻中躍出

或者我竟然就金遁回來

當鶴嘴啄開第一塊礦石

  你不能阻攔我

從剛毅對頑強的火花中降世

或者我竟然就木遁回來

當鋸齒咬出第一口樹漿

  你不能阻攔我

從齒縫和枝柯的激辯中迸長

或者我竟然就火遁回來

當霹靂搠下第一閃金叉

  你不能阻攔我

從驚雷和迅電的宣誓中胎化

或者我竟然就水遁回來

當高潮激起第一叢碎浪

  你不能阻攔我

從海嘯和石壁的對決中破羊

案：這首詩是余光中人格與文格的寫照，他要征服死亡，他要與永恆拔河。「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余光中的一生都用全身氣力與死亡搏鬥。他在寫〈狼來了〉那篇文章時，應該也是血脈賁張的亢奮。我曾經以〈狼來了〉為教材，在國立成功大學的多種課堂上講述上世紀七十年代臺灣鄉土文學論戰的種種。後來臺灣文學與文化的發展演變，余光中可能會後悔他曾寫〈狼來了〉那篇文章。余光中的支持者不太談那篇文章，或者根本想要忘掉有這件事。余光中的反對者對那篇文章耿耿於懷，痛罵批判。那篇文章真的寫得太失格、太惡劣了。因為這篇文章，余光中在臺灣文學史上留下一大塊汙穢的痕跡。某人有些成就也不錯，但在以官員的身分訪問印度時，腳踏甘地的腳印，聖雄的腳印是不能踩的，他竟無知至此，像個頑童。人生無法求全責備，對某些瑕疵，或許不要太計較。我常常在想類似的問題。最近讀了一些徐復觀的雜文，他對胡適的批評非常嚴酷，但他讚賞胡適永遠站在自由民主的立場。殷海光曾是徐復觀的朋友，後來變成徐復觀的敵人，主要是殷海光批判中國傳統文化。徐復觀對胡適的全盤西化，也不以為然。一個龐雜浩大的文化，不會全是好的，也不會全是壞的。各種思想與制度要因革損益，修正到合乎公平正義的境地。隨時都要修正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