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牛與吉祥的關係亦師亦友，沒有機會唸書的他每天在放牧的時光裡，從小牛那裡得到許多知識與道理，也讓他成長不少。   

對吉祥的家人而言，他們雖然奇怪吉祥跟小牛的友誼，可能是吉祥沒有朋友的關係，也就不去管他。   

隨著時光流逝，小牛漸漸也長大了。某天，小牛開始話顯得少了，偶爾會望著吉祥沉思不語。 

這樣的情景經過兩三天，吉祥也感覺出有點不對。  

這天，他終於忍耐不住，「小牛，你怎麼了？不高興麼？我唱歌給你聽……」接著他引吭高歌了幾句，「天邊的高山喲──踩在那雲朵上喲──」可是小牛不但沒有高興起來，反而低頭歎著氣。  

「怎麼了？究竟是怎麼了？」吉祥著急起來。  

小牛抬頭像是打定了主意，突然跟吉祥說道：「我要走了。」  

「走？走去哪裡？」吉祥被牠的話弄得莫名奇妙，他搔著頭不解。  

小牛望著他顯出不捨，「我要被賣了！」牠道出這幾天沉默不語的原因。原來，隨著小牛的長大，吉祥家人開始商量要將小牛賣掉，換取生活費用。畢竟族人都是以畜牧為生，他們也不例外。    

「被賣掉？」這對吉祥而言，是絕對不被同意的，他把小牛當作最好的朋友，怎麼可能同意家人將小牛賣掉？  

「我回去跟爹娘說說，要他們將你留下。」打定了主意，吉祥對小牛應允著，回家便向家人詢問賣小牛的事兒。  

  「這孩子怎麼會知道要賣掉小牛？」父母知道他跟小牛的感情，連商量都偷偷地私下協議，沒讓吉祥聽到，卻不知消息是怎麼走漏的？  

「別管我怎麼知道的，究竟是不是真的？」吉祥顯得異常認真，也爆出難得一見的怒火。 

父親告訴他，「牠已經是大牛了，不再是陪著你玩的小牛。」通常牛長到這個年齡是價錢最好的時候，「我們已經跟牛販談好了，明天就給他送去。」  

吉祥氣壞了，他生平第一遭跟家人起了爭執。「不行！我不要賣掉小牛。他是我的好朋友，不可以賣掉牠。」 

母親看他氣得流下眼淚，在一旁勸說，「都跟對方談好了，你知道，大丈夫一言既出，是不可能改變的，這是勇士的精神。」  

這些，都無法改變吉祥的看法，隔日，他守著畜欄，不給對方帶走小牛，讓父母很難做人。對他而言，生命比勇士的精神還來得重要。  

當天，他跟小牛在山上放牧時，彼此都流下眼淚，小牛知道他讓家裡面在市場上起了衝突，這樣對買主很不好交待。對當時以放牧為生的蒙古族人，如果在市場上失了信用，那麼後果是將來的買賣都會受到影響。  

「可是，我不要你被賣掉。」吉祥明知這些，卻還是執意地阻止這場交易。  

「謝謝你。」小牛歎著氣，似乎瞭解他的想法，卻更明白自己未來的命運。「這就是生命，有生必有滅。」  

小牛勸著煩燥不安的吉祥，語重心長地告訴他，「要幫助家人，別讓家人為難。」這或許是最後一次跟他交談了，希望他能夠明白家人的苦衷，在這個以遊牧為生民族，所有的畜產都是有固定的出路，不會將牛養到終老。  

吉祥並不理解，為什麼連小牛都要替家人說話？難道牠不怕死嗎？難道牠不知道自己為了小牛，已經付出那麼多？  

接下來幾天，家人都不提要賣小牛的事，可是小牛跟著他上山時也不發一語，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吉祥以為小牛在生悶氣，也就不理牠，只要沒有被賣，一切都如他的意。  

又過了幾天，家人說吉祥應該開始學些不一樣的事了，便派他跟著大人去市集辦事，順道學學市場的交易經驗。    

不情不願的吉祥，在跟著大人在市集裡待上整天之後，心裡頭一直惦記著家中的小牛，不知牠好不好。一路上顯得心不在焉的吉祥，也沒多聽長輩們教他的東西。一直到夕陽西沉，大人才帶著終日心神不寧的吉祥回家。   

回到家的吉祥，立刻衝到牛圈裡查看，果真不見小牛。驚惶的他查遍所有的牛圈，都沒有見到小牛的身影。 他想起這幾天小牛的態度，似乎也在預告他什麼。  

長輩們這次似乎有了準備，將力大無窮的吉祥抓著，以免暴怒的他做出什麼事來。  

「吉祥，小牛賣掉了！」母親的一句話像晴天霹靂般，「不管如何，我們得實現自己的允諾，上次的交易不成，這次要履行協議，不然以後我們都沒有辦法在市場上做生意了。」  

望著母親與親友們，吉祥明白已經無法改變事實，難過地掉下眼淚，如同失掉親人般地大哭不已。 家人看著他的悲傷卻無可奈何，因為這就是生態，他們以此維生。   

「養牛人家不賣牛能幹什麼呢？如果你喜歡小牛，下次母牛再生一隻給你帶麼！」長輩們也跟著勸說。   

「不一樣，那是不一樣的。」吉祥哭喊著，心中仍然記得跟小牛的約定，不能將牠能講話的事宣揚出去。他憋著心中的秘密，不能好好地跟家人解釋。  

小牛的命運，就這樣被劃上了休止。吉祥一連數天都難過得吃不下飯。  

數天之後，淚水慢慢休止了，悲傷的心情卻未改變。在一天的晚膳中，當母親遞過盛了幾片牛肉的麵糧時，痛失好友的吉祥望著碗裡的肉乾，「這肉，不知道會不會是小牛身上的肉？」母親不作屠宰，通常也是從市集裡買回所需的肉食，為了避免萬一，他便立誓不再碰食牛肉。    

日後的吉祥還是跟著家人一齊到山上放牧，單純的他問遍所有的牛隻，企圖找出第二隻可以跟他說話的朋友，可是每頭牛似乎只顧著吃草，沒有任何一隻願意回應他，更別說是同他說故事講道理了。  

長大後的吉祥，將他與小牛這段友誼留在記憶深處，直到永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