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高塔的人

　　——下雨了……這場雨可能會下很久…….每當下雨，心情就會不好…….

　　偌濛在被窩裡，縮在綾女身邊，閉著眼睛卻不得不聽見窗外的雨聲，這種氣候就使的腦內激素不正常而憂鬱。

　　偌濛抓著棉被，依戀睡眠的味道。

　　綾女抓著棉被，依戀偌濛的味道。

　　沉下記憶的水中，懷胎的羊水裡，泡沫由最底慢慢浮上來，動搖著水波，一顆又一顆的泡沫從那一張一合的呼吸裡湧出來，慢慢往上浮。記憶的漣漪被點燃。

　　水裡，透露出白雉的身影，他在水中漂浮著，白髮和白色褻衣波粼迆迆，清秀的臉龐透露著一絲哀傷，他的手指輕觸偌濛的臉頰，記憶的泡沫不斷湧現，他低垂下眼簾，身影從這個空間淡出。

　　彷彿有手指觸碰到偌濛的臉頰，他警覺性的張開眼睛，黑暗的臥室中沒有拉開窗簾。他動也不動的靠著牆壁，全身縮到最小空間貼在角落，一雙眼睛空洞無神地看著湧現的黑影；那乾枯扭曲的臉披著一件黑斗蓬，呻吟著哀嚎的叫喊，張出指爪拿著鐮刀往他襲來，偌濛眼睛眨也不眨，身子也不移動，彷彿沒有稀奇事物可以打動這顆冰凍的心，他只是公式般地抬起手，想取偌濛性命的邪靈連化為煙霧的時間都沒有，就被那一團藍色的靈火化做黑暗環繞紫色的火焰燒毀，燒毀之後就是永不存世。

　　而偌濛依舊縮在角落，把頭埋進膝蓋裡；窗外的天空依舊灰濛陰暗。

　　——那天，好像也是跟現在一樣的姿勢，只不過眼前看的是母親的屍體……

　　突然，門縫透出一點亮光，紅色的大眼珠從黑暗間定焦在亮光上。

　　「你還好嗎？」門完全的打開，背光走進的少年有褐色頭髮，和又如琉璃般的海藍色眼眸，「你怎麼了？」少年給予溫柔的微笑。

　　畫面彷彿跳接一隻蝴蝶從少年眼前飛過，若有似無的閃爍藍色燐粉，他睜大眼睛看著，美麗的蝴蝶圍繞在偌濛身邊——在黑暗裡唯有蝴蝶點亮一抹光，但是藍色舞蝶的飛逝只像點起湖水漣漪。深層的泡沫從泉底湧現——偌濛又退縮到黑暗裡，蜷曲身子貼著冰冷的牆面，偶爾伸出手指如接觸亮光般觸碰少年，並喃喃喚他的名字：「綾女……」

　　「做惡夢了嗎？」

 偌濛並沒有回應他。

　　「我為你準備好早餐了，要吃一點嗎？」偌濛輕輕的點頭，綾女喜出望外地說：「我去為你端過來！」

　　「電話響了……」

　　「咦？」偌濛一說綾女才注意到，「等我一下喔……」

　　綾女走了，偌濛才慢慢的站起來，腳步輕緩的走出黑暗的房間，屋外天氣灰冷，最近不多見陽光。而畫面中的這個人有一頭金色的長頭髮，彷彿晨曦的淡淺冷調金，柔軟地披垂到腰肢，配上瓜子臉讓他像個白晰的洋娃娃似的，過於美感反而虛假；但此時他的確是有血有肉、有新陳代謝的活人；他高大挺拔的身材，纖瘦合度，孱弱間帶著剛強，唯獨血紅色的眼珠永遠不曾變化。

　　他環顧這間出租套房，附上兩個房間算不錯，飯廳和客廳就融合了，桌上擺了飯菜，都是他喜歡吃的。但他看了更毫無胃口。

　　他穿上深紫色的克什米爾大衣，絨毛環著頸領，走到玄關，套上馬靴，綾女剛好放下電話，「你要去哪裡？」

　　「學校。」偌濛說完就開了大門走了。

　　「等…等一下啊……唉……這位直岐先生要找你呢！」——這桌早餐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