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不會是背包裡多了那本余秋雨的《文化苦旅》而顯得沉沉重重。這本「老書」，是網友在讀完我的新書《離開的時候要更好》後，或許有那麼點心疼我這樣的女人，生意做的不大，竟還大江南北忽上忽下的奔波，一副大企業家似的；也可能是心想我這樣的女子，竟也無病呻吟叼叼絮絮了一冊書整整數百頁，他很認真的轉借好書讓我自己再品嚐。余大作家筆下的苦旅，都是在充滿文化氣息的「勝地」中竄流衍生，既為文化，想來應該是一片浪漫詩意，一派清風俠骨， 一番瀟灑悠哉，也確實在讀過數篇後，真的難幻想，大作家何來苦之有？
中國真的很大，這趟差旅有點刻意拖延一小段時間，無非就是期望能用最短的時間「走」完路程，把分散在不同省份與地區的貨品看完，順利交貨按時收款。行李其實是因為攜帶的檔案樣品超重，去的地方也不太文化，雖難強辯說是苦旅，卻總憂心著貨品良莠，怎樣都難安慰自己，會是趟「不辛苦的旅程」。
先飛到江蘇上海浦東機場，廠家業務車臨時故障，只好硬著頭皮，拖著沉甸甸的行李，搭上長途車轉張家港，在溽熱難耐的鐵皮廠房裡，逐件看完上滿油漬的手工具後；轉往蘇州市，預備拜訪熱心有餘幫忙打了多次樣品的廠家。蘇州，這聽來美麗溫柔的城鎮，讓心跟著舒坦起來，腳步慢了下來，行李不再重沉沉。只可惜，車子一滑，多了點力道，竟然是在蘇州這多園林的美都市的郊區 ─ 車坊下車。談完正事，廠家很熱心的驅車前往 ─ 甪直古鎮，說是蘇州古鎮多。(請注意，這字兒用字上頭多一撇，與陸同音，身在中國，太多網站被封鎖，難查明是啥意思。)中國的古鎮與台灣的老街相近似，就是當地政府依照原地原有的建築特色，伸展出一段長長的休閒老街老鎮，而人們用敬虔的心，保住百年老舊老屋，用求生的意，各自發揮專長養家糊口，不論是「甪直古鎮」或是「三峽老街」都一樣的。
其實，最嚮往的是，遠在地球遙遠的另外一邊 ─ 義大利的威尼斯。無奈心有餘，力與時還沒存足。老話一句，山不來我去，歐洲水都去不成，江南水鄉我來啦。等候廠家完成大貨之前，再次展現〈邊做邊玩〉的宗旨，我又「偷到」了一天的閒暇。當車子滑進「周莊古鎮」時候，心情與夢想中要去的威尼斯一樣亢奮、一樣開心。等不及拆開行李，抓著相機、買頂大遮陽帽，跳上由曬得滿臉黝黑四十出頭長髮婦女的三輪車上，她興致高昂地邊踩著邊不停解說周莊古鎮的老故事。
周莊規模、環境，甚至鎮上的氛圍，遠遠好過甪直。通暢的河道是周莊人的驕傲。幾百年來，擼船是周莊人穿梭在大街小巷的交通工具。踩車的小姐姐說：「小時候，我們都是划船到親戚家去的…」周莊古鎮裡，古意盎然古色古香，岸邊土牆木窗門的古屋前有鎮民，殷勤吆喝著：「來碗豆腐花…阿婆茶剛泡上…」，橋下河道面上土黃小船上的船民，咧開嘴露出黑黑的牙齒，笑開懷揮手問著：「坐船呀…」
今天獨自踩在層層疊疊薄片的黑色磚石路面，輕輕漫步穿越過兩旁古屋夾道的小巷中，心情莫名地清爽愉悅起來，覺得像極了古代從後花園溜出宅院的大閨女，欣喜若狂的睜眼探究這遠古味的世界；步上厚片大石磚砌成的古橋頭時，強烈急欲私會情郎的怦然悸動，躍然上心頭，教人臉紅心跳；佇立橋上凝望河道上穿梭搖擺的小船，「搖呀搖，搖到外婆橋…」的兒時小曲，竟隨著無聲掠過的水痕悄然脫口而出…搖呀搖，搖到外婆橋，外婆…搖呀搖，搖到外婆橋…
我想，選家依河伴橋的小咖啡廳，坐下來啥事都不想也不做，攤開帶在身上的《文化苦旅》故意擺放一邊，讓心靜下來，隨著遊客與居民熙熙攘攘的身影，與橋下的擼船搖搖晃晃的水痕，慢慢的搖破時空，回到遠古時代，與周莊人一探究竟，是怎樣尋覓這樣的「江南美地」，與水為伍，建起家園，從此生活在此，生養在此，此地彷彿上帝特別地眷戀厚愛，自古以來，沒有太大的風災水災，更沒有地震天災；此地，土地肥沃，氣候適宜，人民安居樂業，世世代代這樣活著、過著。
當時深具生意手腕，卻不懂政治險惡的周莊大富賈沈萬三，被皇帝朱元璋找去修南京城後，無法估計的家產惱怒了善忌的朱元璋，進而下令殺沈人頭斷沈家威風，雖然最後沈萬三被流放雲南，終究還是死於他鄉，朱元璋尚且難平復「比我有錢」的心理，再將沈家滿門抄斬，只有這樣的震撼驚動，讓原本安貧樂道的周莊人，從此更加安靜無聲息，偏偏初次造訪的外來旅客，逕自雀躍不已的心思意念喜形於色，與儉樸穩拙的周莊人，顯得那樣的格格不入。
中午邀請踩車女一同享受那碗顏色濃稠香味逼人的「萬三膀」時候，淺嚐即止的壓抑感受，與周莊人說：「以前我們條件非常不好，是苦鎮；現在好多啦，變成古鎮…」的幽幽無奈感受相似。
旅人想深深去體會，終歸遊興當頭，樂極當中，還是恣意反悔不願深究，只奢盼著這流水再慢慢的流，而擼船再慢慢的搖，小橋人家也慢慢的活…再很久，很久。
2011/07/15 11:42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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