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事是怎樣演變,結果是如何形成,才讓一個人走過七十好幾個年頭,在回顧四下時,竟是一片孤寂與沉默隱密在心的最底層?女人心疼著,卻不知如何使力,擔憂如何下手,縱然三番兩次苦口婆心,幾乎三令五申用心良苦,可是丟出去的球,終歸變成一顆「躲避球」,又如何在遊戲中找回樂趣與溫暖呢?
已經進入七十五的男人,身體健朗,天天上班,無欲無求,心靜如湖止。男人前面的七十一個年頭,後來的女人是完全錯過參與的。相約訂下半生的那天起,女人才開始「挖掘」這座深山,同樣地也歷經挫敗與爭吵,最後,女人還是歡呼驚喜能在有生之年,開闢挖掘出珠寶、金礦 ─ 他是女人今生的寶山與金礦。
他的記憶力甚差,片片段段地回憶…日據時代,父權當家,父親用豪賭把豪門敗掉,幾乎賠完家產,他有兩個姐姐,兩個弟弟,年輕的母親在他懵懂無知年歲時,因為肺癆被父親隔離,從此再也沒有機會重返家門,更隔離了一家嗷嗷待哺年幼的子女,他的母親最終病死在尼姑庵裡。他說那時候應該是小四。父親很快地續玄,育一男一女。他還是說不清楚當時日子是怎樣過的。「反正,每天都是在學校,或是和同學一起…晚上回來就是讀書、吃飯、睡覺…不記得和後母是怎樣相處…」
他唸雄中,考進中興大學(當年的台灣省立農學院),在四十年代那可是大事。他輕描淡寫說是「因為沒有錢,所以決定要用時間去換取,最好的辦法就是讀書啦…所以,起步都比別人晚好幾年…」靠打工家教完成大學,繼而存錢再繼續到美國完成碩士,回台娶妻生子,一邊工作一邊繼續學業,完成博士學位時候已經四十好幾,兩個子女也上幼稚園了。那年代,台灣人能自費完成博士學位的,絕對堪稱「大事」。女人總是崇拜地說:「那是有大智慧的人做的事。」
他生性恬靜,話不多,認真執著,不善應酬交際,凡事都用研究心情寫博士論文態度處理。對家庭忠心、對妻子忠貞,對工作嚴謹,對子女嚴肅,對信仰謹守。從零開始,腁手胝足,一步一腳印,對家庭的擔當負責,對工作的堅持努力直到今天仍然沒改變,可是,這樣的態度,使他忽略了與孩子們的互動?讓他失去了與親友間的往來?
女人耐心地將發掘出來的寶,攤開一片細細數算清點 ─ 他熱情幽默,屬於「悶騷型」,他個性隨和,笑聲迎人,語出風趣; 他聰明絕頂,屬於「智慧型」,他反應靈敏,料事如神,冷靜沉穩; 他果敢擔當,屬於「專情型」,他敢愛敢恨,有擔當地選其所愛,愛其所選; 他溫柔細膩,屬於 「浪漫型」,他陪愛人上山下海,必要時與之共舞,不冷場; 他樸實簡約,屬於「精算型」,他用錢得體,能省則省,該花也不手軟。
女人這樣心疼著這樣的男人,細心用手將他的心,他的情,一樣一樣地剖析攤開,當真幾近四十年身為人子的,會看不見?『良時不再至,離別在須臾』,當真不願靠近點過來,再細看一遍?
這樣的男人,為何他的溫柔,只有她看見?她不解,想解,難解。
心痛記於家中 2006-03-25 09:02p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