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爺子在美國攻讀『植物基因遺傳學』,完成博士學位;學成回國後,四十年來,一直在外商機構就業,販賣相關產品,所謂相關產品,包羅萬象,但大部份以外用成藥、口服成藥,甚至是農藥也涵蓋在內。特別在前十餘年間,以農藥類為專精。所以在我們家裡,從頭到腳,任何小傷小痛的外傷,只要說一聲,不需要掛號,我家老爺子都可以立即從他的『百寶藥包』中,深情款款,隨手拈來膏藥,塗抹傷口,任誰也可以想像那美麗溫馨情境。
不過,御用家醫偶爾也有馬前失蹄的狀況。他老兄曾經精心幫忙塗抹我過敏的腳ㄚ子;在多日不但未見好轉,還腫脹得跟紅燒蹄膀沒兩樣時,嚇得我趕緊對外求醫,結果竟然連醫生都判斷不出,到底是哪一種藥讓我過敏如此嚴重?只頻頻苦笑說是『二度傷害』,同時警告,除了他的藥,其他藥均不得再上身。
事後,他心存愧疚向我表示,因為不忍見我奇癢無比,寸步難行下,將近十種藥膏拼命往我腳上塗,最驚心動魄的是,其中有兩種被扭擠成亂七八糟鉛質藥管,已經是超過十年身份的高齡藥;在瞠目結舌的表情加上疼痛奇癢下,不忍藐視他的用心,僅僅在眉頭深鎖下,請求大哥手下留情,把超過年限的藥膏丟了。
前些日,老爺子進行腹腔鏡膽囊切除手術,正式登記加入無膽俱樂部;友人善心警告,從此以後請輕聲細雨,別嚇著他老人家,這事容易,不僅是對出院後的他,呵護備至,還親自為他洗頭洗澡,將古時代的畫眉之樂,展現無疑,清潔兼玩水奇樂無比。外子身體一向健朗,手術後一切良好,飲食或是作息毫無影響,我向上帝大大感謝,賜福於他,免於傷痛之苦;不料好景不常,突然在手術後十來天,背上多年前就存在的脂肪瘤,竟然開始腫脹,肚子上的傷口,顯然因為肉線排泄不適,呈現漲紅現象,兩處表皮,開始有白色點顯現。老人家與素常沒兩樣,照常睡正常吃,徒留我乾著急,問他要不要去看一下醫生,他那表情好像是說:『這樣也需要看醫生?』
我不理會他的不理會,逕自上網在大醫院掛號,醫生開了發炎藥,叮嚀按時吃藥。哪知多日後卻不見好轉,傷口竟然流出白色液體;詢問與偵查下,才發現那包藥根本原封不動,原來他表示就讓膿再滋長久一點,自然會跳出膿頭,不藥而癒。我我我… 身為農學博士,又從事將近四十年藥劑事業,即便是身為他妻的我,真不知道要何言以對?紅腫不退,膿包像是雨後春筍般,爭相爆出,我擔心他夜裡睡不好,想替他抹醫生開的藥膏,他竟然起身怒目相對說不喜歡人家逼他…
沒關係,士可殺不可辱?對的事,就是要堅持,藥還是抹上了。不喜歡上大醫院,沒問題,我們還有家庭醫生。這回家庭醫生眉頭鎖的更緊,不停搖頭,看似吃藥效力不足,堅持打針驅毒,在醫生好言相勸,最後加上打針暴力淫威下,淪為每晚必須前往小診所擠膿換藥,當然,消炎片不可少。如今,紅腫退了,膿液由原先的「德州石油」,稠密黏濃;到十餘天後的「苗栗天然氣」,血水拌白色膿液。說起來,真是噁心不雅,可是為盡本身職位,天天觀測,夜夜換藥抹藥,外加隨時催促吃藥。
將近月餘的膿包已退,向他『報喜訊』時,竟然毫無感激之意,更不了解我必須面對他的背,擠出又膿又稠的液體,既心疼且噁心的情感交錯下,百般痛苦煎熬,只是笑咪咪地說:『反正都是你在看,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啦…』我我我…算是被這位可愛的『膿頭老大』徹底打敗了。
完筆於公司 2004/10/10 06 : 08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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