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

就在放學後的學校後門旁，黑龍抱著表演獎盃正想回家，但卻在黑龍放好獎盃，準備啟動他偷偷騎來當交通工具的「無照駕駛牌野性機車」時，後方卻傳來一聲「不太想熟悉」的非常熟悉喊叫聲，那就是「男人班」的高層頂頭老大——蔡燕明是也！旁還還有一群大哥們正等著黑龍，使得他一時愣住，結結巴巴地說著：

「燕明老大！我……我……。」

「哼！翅膀硬了是嗎？交代你的事竟敢搞砸！還不知主動謝罪，一定要我親自堵你，把你打得變黑輪，才甘心嗎？」

「老大我……我……我也有多……多……得一個……表演獎啊……！」

「呸！那種小歪歪的獎也敢給我說得出口，幹！啪！」

這燕明老大似乎是兇狠出名的狠角色，一聽不順耳便一巴掌把黑龍給打了過去，讓他的臉頰馬上出現「五指關公」，紅得不得了。

旁邊的囉囉看到燕明出手，似乎也都蠢蠢欲動，開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練拳的滋味。

眼看這火爆的場面即將開打，黑龍簡直已到了風鶴魂驚的地步，一觸即發的威脅，籠罩在他周遭。

「幹！大哥，這小子一看我們剩一個月快畢業了，便等不及，自己想當大了，給他死，幹！」

說話的正是燕明的左護法林明星，他可是威震縱貫線、名赫南北，人稱「北港熊熊」的扛霸子，要不是燕明有恩於他，當大哥的肯定是這位「黑色明星」。

既然連左護法都講話了，燕明再不做決定，將會讓眾兄弟們不服氣，於是：

「別怪我沒照應你，今天是你自討皮疼，兄弟們——！」

「啊！」

「等等！」

正當燕明準備發出「開打令」，黑龍驚訝一聲時，後方卻傳來一聲阻喝聲，想來救星已到，這位敢在「男人班」面前嗆聲、濟弱扶危的角色，鐵定來頭不小，聽得黑龍鬆了一口氣，正幸運著救星的到來。

果然出現了，來人正是名震今日全校師生的校歌比賽冠軍的班頭——顏八，沒想到在黑龍危急的時候，解救他的是今日的死對頭，只是這份情，卻讓黑龍又再度陷入絕望的深淵，著急起來想著：

——幹！這「鹽巴」是來灑我傷口的啊！還是來看我出糗的呢？書生一個，弱不禁風，還單槍匹馬，我咧！真是「莊孝尾」，他們「孝仔班」的都是這樣嗎？

燕明一看，來的是位「菜角色」，不免輕褻起眼前的顏八來，毫不客氣地說道：

「你這百無一用的書生，不好好回家啃書，想來這『練功夫』嗎？」

這「練功夫」是種黑話，意思是相反的，表示顏八將成沙包，供眾人練習手腳之意。顏八也知道行話，卻不受燕明威脅，還能臨危不亂，口氣穩重地說道：

「功夫我也會，只是不知你這位老大會不會？」

「哼！笑話，我燕明跆拳二段、柔道三段，會怕你這小子不成？」

「好喔！這是你說的，你可是人家的大哥，說話要算話，不可反悔喔！」

「賽羚羊咧！比就比，怕的是畜生。」

燕明都還沒答應，卻聽來旁邊的左護法林明星出口叫囂下帖。這下，不比不行了，只是顏八還有規矩：

「如果輸了呢 ？」

「輸的話，是……是畜生的……的大便。」

又是林明星接話，不過這次燕明卻很不高興，憤然怒言：

「你大哥還是我大哥？盡是你在講，還講一些沒水準的，人家可是升學班的班頭，有點水準好嗎？」

看來，燕明是位稍有明理之人，混成校園大哥，還會講究水準，真是難得。

說得也是，從顏八的出現，燕明便頗欣賞他，就是顏八的膽識，讓人如此欣賞。因此，燕明展現出君子風度，接受顏八的挑戰，語氣平和地說道：

「好吧！我跟你比，輸的話換你當大哥，我當小弟。」

「好！一言為定，我輸的話，甘願代我同學受罪。」

「一言為定！比什麼你說了算。」

「OK！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沒問題！」

說完話，燕明更加欣賞起顏八的義氣風骨，想不到原本八竿子打不到的事，顏八會一肩扛下，真令人佩服。

雙方談好比賽規則，這似乎便宜了燕明，因為他真的是位功夫高手，連拳擊比賽都曾得過全國賽的名次，真不知顏八要拿什麼跟人家比？

沈默了好一回，顏八要出題了，只聽他侃侃而吟：

「蔡人一馬功德滿，燕頷虎頭無汗顏；明人暗事非君子，好漢無德非好漢！」

哇！好詩，顏八真是文學了得，轉眼之間便能為詩一首，才學洋溢，不愧是升學班的班頭，只是！只是在這個時候作詩……會不會讓人覺得「好濕」？？？

真是「好濕」，那詩確實作得讓黑龍馬上放聲大哭、涕淚直流，心裡絕望地哀想著：

——我咧！這小子，不幫還好，這下惹毛人家，不只黑輪，連小命都得休矣！

眾大哥個個面面廝覷，不知該如何，燕明臉上更是出現三隻小燕，吱呀！吱呀！吱呀！從他眼前飛過，無所適從。還好，總得有人問個明白，顏八到底在搞什麼「碗糕」？林明星又當「白目」的代言人了：

「幹！你這是比什麼功夫？胡言亂語一通，欠揍啊？看我……。」

「住口！」

燕明喝聲禁止林明星繼續說話，然後又客氣地對顏八說道：

「學弟！你作詩的意思是……？」

「比功夫啊！」

「功夫？」

「沒錯！」

顏八四平八穩地輕鬆回話，聽得不止林明星一人氣到暴跳如雷，幾乎所有在場的幫眾都想衝過去狠狠地修理顏八一頓；只是燕明將手一攔，阻止所有火爆行為，然後又心平氣和地說道：

「學弟！這算那門功夫？」

「我『說了算』的功夫，這也是學長您說的，記得嗎？」

「這……！」

「古時有武狀元，當然也有文狀元，這比試的文武都是功夫。」

「嗄……！」

「沒錯沒錯！我也聽過阿共仔也會文『公』武嚇，我沒騙人。」

插話的是黑龍，他眼看顏八說得有理，馬上從「濕境」中回神過來，幫忙「讚聲」。

燕明閉著雙眼，呼吸急促；之後，又張開雙眼，緩緩說道：

「那算我輸了嗎？」

「大哥，您說呢？」

「可……！」

「這可是我特別為您所作的詩，詩的名稱就叫《蔡燕明好》，還押韻，有聲律。」

「對對對！我對古詩也有研究，那是首『平起仄收』的七言絕句詩，押『ㄢ』的音，這『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的聲律押得好……。」

「K〜O！」

又有人插話了，只不過這次不是林明星，而是愛班的葉國坤，外號「書癡」，喜歡研究古詩，但數學老是零分，所以上不了升學班。

可憐的葉國坤分不清敵我，竟把顏八的詩分析得如此美妙，但這長他人之氣、滅自己威風的舉動，馬上引來林明星的一記「KO拳」，直打得葉國坤昏頭轉向，可憐兮兮。

不知燕明是想表現風度，還是真的欣賞顏八，一看葉國坤被揍，馬上禁止林明星的粗暴，還憤憤而言：

「明星！住手，讓他繼續分析下去。」

老大都講話了，林明星只好退了幾步，藏到人群的後面，心裡感到不是滋味，不再講話；葉國坤接到燕明的吩咐，摸摸被揍的地方，繼續說著：

「這『蔡』字是流放、放逐之意，在《左傳．昭公元年》中有記載：『周公殺管叔而蔡蔡叔，夫豈不愛，王室故也。』所以顏哥的『蔡人一馬功德滿』便是請老大放他門一馬，以便積上功德；『燕頷虎頭無汗顏』一句，指得是老大相貌威猛，有著一副俠義的好面相，應該不會有見不得人的事，《清．孔尚任．桃花扇．第九齣》有言：『七尺昂藏，虎頭燕頷如畫，莽男兒走遍天涯。』便是『虎頭燕頷』的典故，也可當作『燕頷虎頸』；而『明人暗事非君子』是最好解釋的一句，表示君子坦蕩蕩，不應做虧心事，也不該以大欺小；最後『好漢無德非好漢』一句，表示：真正的好漢，如果沒有以德感召人，並不算是好漢，《書經．君陳》：『至德馨香，感于神明。黍稷非馨，明德惟馨。』，表示唯有盛德才是真正的芬芳，才能萬古流芳。」

既然是老大燕明所吩咐的，葉國坤便要分析得更清楚一點，直把燕明形容成俠義之士、君子名流，聽得他面展得意，只是一想到他是流級二年的「老老生」，要是認輸了，豈不是要叫那黃毛小子一聲「老大」！這將情以何堪？

「功夫比試」的結果再也明白不過了，既然對方陣營都將顏八的詩形容得如此美妙，而「輸的話換你當大哥，我當小弟」一句，也是燕明自己提的，能耍賴嗎？只聽又有人講話了：

「願賭服輸，哈哈！這下二年的提早當家了，我們這些老鬼可也輕鬆了！」

來者是當選今年模範生的陳學，也是最受人敬重的三年孝班班長，他是主動留級兩年的「老老生」，為的是要立志考上師範大學，但因家境貧困，為減少家庭開銷，所以才留級的，燕明也是他的同學。

其實，燕明的為人本來就是俠義心腸，他也是為了想保送師範大學體育系，才不得已和陳學一起留級的。燕明也是想要專心練武，所以才於留級後選擇非升學班就讀，以往也是陳學的同班同學，對於陳學的孝行，燕明非常敬重，兩人的感情也非常好。

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燕明因擁有一身的好功夫，加上身分的特殊，便順理成章地當了人家的老大，只不過當久了，無形中似乎混出了名聲，但這下看來，卻即將「名聲不保」了。

看到陳學都出來說話了，老同學燕明客氣地打了聲招呼：

「喔！原來是『四海哥』到來，有失遠迎，真是失禮！」

「好說好說！是『四湖靠海』，不是『四海』，老同學別故意消遣。」

「哈哈哈！『四海一家』嘛！開開玩笑，何需掛齒？怎麼，又要來道德勸說了啊？早就被你『四湖靠海幫』的說了好一回了，您就放了老同學一馬吧！」

原來，顏八和陳學都是住雲林縣四湖鄉的，兩人不只是鄰居，連學校住宿都在一起，感情有如親兄弟；另外還有一位住四湖的室友，叫做吳智，是應屆畢業生，三人一起住在北港高中學生宿舍「208室」，號稱「四湖靠海幫」，又名「鬼谷三鬼」，只因三人都熱中一本叫做「如來神掌之鬼谷神記」的連環漫畫書，陳學自稱為「塵老鬼」；吳智叫「無鬼子」；顏八則是「八面小鬼」，他門三人一向都是同進同出。想來，這場「龍爭虎鬥」，另兩鬼可能早已躲在一旁坐山觀虎鬥，想試試「八面小鬼」的膽識。

沒錯，「塵老鬼」出現後，「無鬼子」也跟著出來說話：

「好個『四海一家』，『燕俠明士』可真手下留情啊！以你的功夫，想將這小鬼大卸八塊，可如同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啊！何須虛懷若谷，反被學弟欺負過去？」

「哈哈！『燕俠明士』的名號我可當擔不起，誰不知你們『鬼谷三鬼』一向同進同出，我早料到另兩鬼一定躲在一旁，所以只是想見識見識你家後輩小生的膽識，並無他意。」

燕明說完，看看顏八，眼中盡露欽佩眼光，陳學瞭然，說道：

「同學，如此說來，面子是給定了，小鬼也只是出於同學情誼，想幫黑龍解危，才用點小聰明，對你不敬，真是抱歉得很！」

「不不！同學說得好，『願賭服輸』，這大哥我也得叫一聲。」

隨即，燕明便朝著顏八，準備叫聲「大哥」，卻見顏八急忙先鞠躬而言：

「燕明大哥您別折煞我，我只是一時生智，並無失禮之意，請您原諒。」

「哈哈哈！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兄弟一場，玩笑到此為止，同學莫見怪！」

陳學果真是個有份量之輩，談笑之間，便將所有事情輕描淡寫，化為烏有，讓一場紛爭，喜劇收場，也讓「沙岡精神」，添上一段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