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妳太熱心啦！跟孩子隨便說的話也當真，改天再去不就得了。」冷燕一早就嘀咕個沒完，因為原本計劃好到襄陽的採購行程泡湯了，她還得搭公交車去換車票。

　　「對不起對不起嘛！可我答應玉兒今天過去陪他讀書，他肯定會在那裡等我的，總不能叫我對一個孩子失信吧？」雨桐今天穿得一襲長裙，還特別挑了件圓領衫，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

　　「真受不了妳。說好囉！明天一定得陪我去，不去的是小狗兒。」冷燕再次強調，這可是她半年才有的機會，待一開學就沒時間去了。

　　「沒問題沒問題，明天一定陪妳去，我沒去就給妳當小狗。」雨桐吐了吐舌頭，正想從包包裡掏零錢，不小心掉出一塊玉佩。

　　「什麼時候買的？」冷燕彎腰撿了起來，拿在手上仔細端詳，「不是告訴妳，別在觀光區買這種東西的嗎？百分之兩百都是山寨。」

　　「一個老伯伯擺在地上賣的，反正也沒多少錢，就當是資助他吧！」買時的雨桐沒多細想，後來才覺得這玉佩越看越喜歡。

　　「這塊玉白得通透，質地蠻好，倒是這翠點兒……」冷燕又拿到光照下，反反覆覆的翻轉。

　　「這妳也懂？」雨桐也跟著細看，原來只是助人而已，完全沒考慮玉的真假。

　　「地底下千百年來埋的寶貝不計其數，看多聽多總能長點兒見識，這塊玉的質地溫潤滑膩，色澤飽滿，只是翠色綠得不自然。」冷燕指著玉佩中心，裹著色暈的小綠點。

　　「那，這塊玉到底是真是假？」真是的，搞得自己都有些認真了。

　　「不知。改明兒個找個專家幫妳鑑定鑑定。」冷燕把玉還給她，催促著，「還磨蹭什麼，公交車快跑啦！」

　　狂亂的一顆心七上八下，雖說也沒約幾點，但不知怎地突然非常掛念，彷彿隔了許久才得以見。雨桐三步併作兩步的急走，終於看到那個小屁孩。

　　傾近，乍然轉身，昨日的瘦小身軀，依舊是一襲銀白色的長袖長褲，背心卻顯得短小了許多，焰日下修長的身影，更增添了些少年的清麗風姿。

　　本就是迷死人的俏臉蛋，這下子怎好像越發帥得不可收拾。愈是靠近，雨桐愈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孩子怎麼一夜之間長這麼快，不會是他哥哥吧？

　　雖然不相信，但那模子刻出來似的樣貌和神情，卻是怎麼也假不了，雨桐傻眼了。

　　「姐姐終於來了，玉兒等好久。」淺淺一笑，剎時眼中的明亮瞬間點燃，清脆的嗓音在此空蕩的街道裡，顯得特別乾淨。

　　「不會吧！你爸媽給你打了成長激素嗎？怎麼一下子長這麼高？」雨桐不可置信的拍拍他的肩膀，還結實了不少。

　　深不見底的眸光瞬時即逝，有時發覺兩人的對話似乎老是雞同鴨講，不過──他不在意。

　　「姐姐今兒個興致好，想來幫玉兒排難解惑了？」孩子的眼光沒離開過她，這樣的打扮雖然新奇，還露出大半個手臂，但算勉強過關。

　　看來姐姐有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孩子又笑了。

　　「有沒有人告訴你，不要隨便對別人傻笑？」雨桐伸手，將那張足以媲美金城武的俊臉別過去，再看，連自己都要把持不住了。

　　「好了，今天老師給你們出什麼難題，我們來討論討論吧！」雨桐拿出手機，要應付這孩子的問題沒那麼容易，她打算回答不出來便上網找資料，免得出糗。

　　「近來課業尚稱順利，沒什麼不懂的，況且太傅國事繁忙，有時也顧不了我們許多。」孩子摸摸被撫過的臉頰，還留有馨香的餘溫。

　　「吼！身為老師怎麼可以兼差呢？當然是以孩子的課業為重才對。那你最近都在幹嘛？」靠著橋墩，原本緊繃的心情也因這些輕鬆的話題，而略為舒緩了些。

　　「學琴。所謂『君子之座，必左琴右書』，這也是做為文人修身養性的一種方式。」孩子脣角微揚的講著，好似這也是他的驕傲之一。

　　哇咧！這小孩也太強了，怎麼做什麼事都有一番典故可講。只是，學琴花時間又極需要耐心，現在的孩子除了功課，樣樣才藝都得學，真是沒天良。

　　「很辛苦吧？」雨桐憐惜地牽起孩子的手，修長纖細的十指果然是彈鋼琴的料，手指指腹已結起厚厚的一層繭，想必練得甚為勤勉。

　　「我以前也彈過琴，知道學琴的辛苦。」從包包裡拿出小小瓶的護手霜，細心地傾注在孩子的指端，「我媽每天逼我彈上兩小時，夏天彈得滿身大汗，冬天彈到小指抽筋，後來指腹長繭，她就給我抹這個。」

　　見孩子不說話，雨桐又自顧自的唸叨，「我媽說，手是女人的第二張臉，不能粗、不能黑、不能醜，所以我整天都帶著這瓶護手霜……」來武漢上學後，才發現日常感受不到的幸福，竟是如此珍貴。

　　淡淡的橘香盈滿鼻腔，溫軟的掌心貼著自己的，五指輕柔的觸碰令人怦然。孩子瞇眼看著，她斂下的雙睫閃著微弱的星光，雪白肌膚透著陽光下的一抹暈紅，輕啟的脣角漾著飽滿的水潤，姐姐──似乎不再是姐姐。

　　「臭小子，你留口水了！」

　　嗄？孩子擦擦嘴巴，什麼都沒有……

　　「哈哈哈！騙你的啦！」她用力地拍了下孩子的肩膀，弄得他一個不防差點跌倒，更惹來雨桐毫不保留的大笑。

　　「要不是看你還小，剛那一巴掌就不是拍在你肩膀，而是你頭上。」

　　「我不小，今年十歲了。」摸摸肩膀，孩子露出初見時的些許怒容。

　　「十歲對我而言就是個小弟弟，別老氣橫秋的看著別人，讓人討厭。」

　　「我讓妳討厭了？」些微的緊張，讓孩子不由得收緊掌心。

　　「討厭還跟你說這麼多話？」雨桐抿脣笑了笑，想想自己幹嘛那麼認真，他不過就是個孩子，「你很聰明，跟你聊天很有趣，只是你的表情太直白，容易讓人誤會。」

　　孩子沉默。

　　他以為，這一、兩年來自己已改了許多，興許就是因為當時對姐姐的言辭太過苛刻，導致她這麼久才來見自己。若是這次再惹她不開心，那……

　　「姐姐，明天妳能來嗎？」期盼，哪怕一絲絲拒絕都會令自己感到心慌。

　　「不行耶！我明天已經跟人約好了。」見孩子臉上的神采黯然失色，雨桐又猶豫了……「後天，後天我再來，可以嗎？」

　　「嗯。」孩子猛點頭，笑得璀璨風華。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