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米勒  *                                     2008.7.31.

我對繪畫的欣賞還不及對音樂的入醉呢；父親這藝術天份，未曾遺傳給我。

但是，對於米勒 ( Jean Francois Millet 1814-1875)，我打從心底喜愛，有兩本他的畫冊。

米勒遺下的碳筆素描不少，繪畫根底很認真很紮實。十八世紀初葉，歐洲啓蒙時代理性精神熟透開始疲乏，浪漫精神藉自然主義風盛而興，盧梭的愛爾兒、歌德的自然詩篇、貝多芬跑到鄉間休息，寫了田園頌第六交響樂……。現在，十九世紀，渥茨華滋崇拜自然，一直寫着自然頌詩…… ，風起雲湧，繪畫就米勒等人興起了自然畫派，在法國巴比仲 (Barbizon)聚落。這時的歐洲人，注視一切現世事物，有時就厭倦都市，對大自然起了浪漫遐想，去作小住或長居一段日子。這多少會和東方的靜思有關吧，中國的哲學思想已經流入歐洲了。

米勒是打從心底愛那些樸實的田園人的；所以，從他的作品，看到別與其他巴比仲畫家很不一樣的地方：不論筆觸、構圖、用色、明暗、畫面採光、畫中氛圍，都特別出衆，那非常特殊的莊穆寧靜，自心底源源流出畫面。

就拿他幾件最著名，最動人心絃的作品細看吧── 晚禱、拾穗、牧羊女與羊羣。

看，所有的光源都在人物背後，且那光源是亳不含糊的明亮有焦點，愈黄昏近晚愈是明顯。

黃昏，農忙完畢，虔敬的農夫農婦聆聽遠方教堂晚鐘，低頭合十祈禱。

黄昏，收割的農忙者離開了，貧苦的婦女彎腰拾穗。

黃昏，牧羊女帶着羊羣回家了。

看，都展開遠方地平線，光源就在地平線之上，光源很集中，彷彿天上神光……

這樣，觀賞視線自然推遠，向兩旁伸延，內心就隨之寬闊了，敞開了。

光源在後，自然看不清人的臉，況且都謙心低垂。而看不清臉，就看到心了──寧謐的自然，樸實的人，謙懷感恩的心── 窮苦的人，機會少的人，能活，就是天恩。米勒也困苦，同理心便緩緩流向畫面，款款動人啊！

田園色彩，在黃昏，都在棕色黃色系列裡變化，沈穩厚實，而清楚的光源使它明暗分明而不礙眼，層次分明而不沈悶。

啊，忠厚的米勒，沈實的米勒，敬虔靜穆的米勒……，一代前驅的米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