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容我向各位介紹,我的名字叫作「錢」。遠自上古時代,我的祖先便存在這個世界,只是名目尚未明顯,那時叫作「物物交換,以後逐漸演變為「貝殼」,因為貝殼大小不一,不易控制,又改成了「金屬」,而金屬的產量波動幅度過大,往往會影響我的價值,所以近代聰明的人類才將我改成了「紙幣」,輔以金屬幣,免除了許多弊病,延用到今天。
大部份的人對我都有好感,但也有些人認為談到我便不夠大方,傷感情。其時不會的,人們每天多多少少總要和我見面,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柴、米、油、鹽、醬、醋、茶,人生開門七件事,缺少了我,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再如,食、衣、住、行、育、樂,舉凡人們一舉一動,所接觸的事物,都與我有密切的關係,所以談到我,也是極其自然的事情,大可不必大驚小怪或引以為惡。
不是我往自己的臉上貼金,人類與我如飲食一樣,一日不能或缺。在群體上說,現今社會日新月益,人們生活水準提高,相對的需求增加,缺少了我,人類在「交換」過程中便會增加許多麻煩。在個體上來說,物質生活是最基本的,常言道:「貧賤夫妻百世哀」,缺少了我,生活就會發生困難,當然也不見得完全如此,像顏回那樣「一簞食,一瓢飲,也不改其樂」的人也有,不過有這種涵養的人究竟是佔少數。
我身體很容易髒,原因是流動率大,上自達官貴人,下自販夫走卒,都有機會接觸我,一般人又不知愛護,任意的摺、疊、捏、揉,所以銀行發行我後,不到二三個月,已是身殘體破,雖然如此,我的魅力猶存,即使體無完膚,混身失去光彩,對人們仍具有無比的誘惑力。
一種人為我著迷,早出晚歸,竟日奔波勞累,為的就是擁有更多的我,原先他們也有他的理想、目標,但是當發現,我能使他們享受貴族化、現代化的生活,錦衣玉食,豪華轎車當步,高級視聽影音設備,更能以我炫耀,或作為光耀門楣的象徵。他們癡了、迷了,不惜一切時間精力,瘋狂的投諸於我,滿腦子已被我所充塞,至於孩子的教育,妻子的幸福,家庭的育樂,早已被拋至九霄雲外,這種事,社會上常有所聞,典型的例子,父親忙於事業,蒙在鼓裏;母親沉迷於牌桌,不務家事;孩子揮金如土,荒廢學業。這是一齣悲劇的前奏曲,誰也不能預料結局將如何落幕,一旦悲劇一發而不可收拾,那時再捶胸、跺足、傷心、後悔也來不及了。
一種人為我神昏顛倒,財迷心竅,蒙蔽了善良的天性。為了我,他們可以父母不認,兄弟鬩牆,親朋反目,夫妻同床異夢、貌合神離。這種人起初也是敦厚樸實,循規蹈矩,但在這社會的大染缸裡,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某些意志不堅者,耳濡目染,一旦染上惡習,則如陷入泥沼裡,愈陷愈深不能自拔。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每一個壞習慣總有個開始,比如好賭者,第一次或許只是抱著嘗試或好玩的心理,等到上到牌桌,心情又不一樣,滿心冀望著手氣會好些,撿點現成的便宜。贏了!嚐到甜頭,食髓知味,不忍離去;輸了!又心存「翻本」,如此惡性循環,終無止時。久賭神仙輸,古今尚無例外,其影響小則身敗名裂,大則家破人亡,連局外人也為他們擠出心酸淚。又如好酒色者,一旦沉醉於聲色之中,彷彿是勾了魂,攝了魄,已達「渾然忘我」之境,等到一朝床頭金盡,又急需我時,一不作、二不休,把心一橫,矇起眼睛便往罪惡的深淵裡跳。
一種人是視我如命的守財奴,中國人叫「鐵公雞」,一毛不拔,守財奴有個怪癖,也是唯一的興趣及快樂的泉源,那就是增加我、堆積我,所以我成了他們生活的目的與追求的目標。他們大概忘了,我只是達到幸福彼岸的跳板而已,就像肥料一般,儘管堆積在倉庫,不散佈到田裡是毫無用處的,何況我生不帶來,死又帶不去,屆時眼睛一瞪,兩腿一伸,赴西天極樂園,空有我又何用呢?
人們讚美我:「有錢能使鬼推磨」、「金錢萬能」,當我說話時,連真理都保持緘默了,但是最瞭解我的,莫過於我自己,固然我喜歡人們的讚賞,但不適合的恭維,只有使我感到慚愧,虛偽的讚美比起罪惡的批評更令我厭。我知道,我買不到心靈上所需要的東西──純真的愛情、友情、快樂、榮譽,我不能使時光倒流,不能使人們青春永駐、返老還童,不能免除死神的威脅,不能使太陽由西方出來,我不能,我不能…. ,太多,太多,我能力所不能及的,那些盲目崇拜我的人,應該深切的體會與認識,我並非「法力無邊」也不是「萬應靈丹」。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有人為了我改頭換面,變成了粗暴、狡詐、貪婪、勢力、狂妄……。有人為了我喪盡天良,棄真理而不顧,當罪惡的炸彈埋藏在他們心理時,我成了炸彈的引線。因此也有人說我是「萬惡之源」,甘脆不要我,斬草除根算了!這個想法乍聽之下,像是有幾分道理,還似乎是簡單而又立竿見影的方法。但是仔細推敲起來,又覺得委實太荒謬了,他們忽略了整個歷史的連續,以及我們祖先的演變,這些都是自然的趨勢,如今社會型態逐漸複雜,這個時代更不能沒有我。「我不殺伯仁,伯仁卻為我而死」,在我內心也感到難過,但是無論如何,我不能背下這個大黑鍋。我覺得很冤枉,「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我就像刀槍一般,需要善於使用它的人,使用的好,人們達到目的;使用的不好,釀出禍來,要怪的是誰呢?當然是人們!
古今中外對我瞭解透徹,運用得當的不乏其人,如西人塔根的一段話:「金錢是品德的行李,是走向美德的一大障礙,因金錢之于品德,正如軍隊與輜重一樣,沒有了它不行,有了它又仿礙了前進,有時甚因照顧它,反喪失了勝利」。「運用之妙,存乎一心」。正如塔根所舉的譬喻,所以我將人們使用我的高明與否分成三等人:上等人生財有道,我不斷的滾入他們的懷裡,得到我的青睞,又善於使用我,這種「會賺會用」的人,是同時享受兩種樂趣;中等人保有我卻不知如何使用我,或使用不當;下等人得不到我的歡心,但又揮霍無度,甚至拿我為非作歹。
只能概略的分成三等人,至於要如何善用我?如何用的更有意義?社會上的例子不甚枚舉,報章雜誌也履見不鮮,主要是看人們有無寬宏的胸襟與度量而已!
最後我要善意的提出警告,魔鬼常拿我當釣餌,聰明的人千萬別上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