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讀到珍珠童年的記憶 - 松山國小的懷舊文﹐勾起我對東門國小的回憶。我在東門國小只讀了五﹐六年級兩年﹐但那兩年對我的一生卻有不可磨滅的影響。

由於爸爸從政之前當過小學老師﹐ 所以他有很多調遷到台北的老師朋友﹐記得當時爸考慮過東門﹐ 西門和老松﹐認為這三所小學最有規模。後來決定東門﹐就買房子在羅斯福路一段﹐靠近南門市場﹐南昌街和寧波西街附近。

記得第一次去東門﹐ 爸爸帶我和妹妹去註冊﹐一到辦公室,就有爸爸的老朋友來接待我們﹐帶我到我的教室﹐導師是女的﹐姓張﹐對我特別親切﹐ 開學不久﹐就常常叫我幫忙跑腿﹐包括送文件到隔壁班﹐上台擦黑板﹐刻鋼板出作業等。那時被老師差遣是個殊榮。如果上課期間有家長來找老師﹐ 老師進來教室手裡多了個禮盒﹐那第二天那個送禮家長的小孩肯定會得寵﹐被老師使喚打雜。

記得張老師當時還在淡江夜間部修課﹐ 常常拿她同學的筆記叫我們幾個功課好的替她抄寫。那時沒有影印機﹐要抄別人筆記﹐只有手抄。現在回想起來﹐老師叫這些學生替她個人抄作業﹐應該屬於 “公器私用”吧? 但那時﹐我們幾個不但不以為忤﹐還覺得很光榮呢 !

六年級的音樂老師﹐眼睛大大地﹐長相尚可但很愛漂亮﹐有一陣子﹐ 她叫我負責每天中午收集大家午餐完的桔子皮﹐午休時送到她宿舍去,據說是用來作臉部護膚,有好幾次下雨天﹐她一進教室﹐就叫同學拿水桶去倒半桶水來讓她洗腳﹐她在風琴旁邊洗腳的那一幕﹐讓我大半輩子難以忘懷﹐ 也一直到今天還百思不解﹐ 為什麼會有老師在五十個十二歲的小孩前洗腳 ?

張老師對我一生最大的影響是讓我練就了一口標準國語。轉學到台北以前﹐在中部雖然也推行國語﹐在學校講台語要罰錢﹐ 但還是無法避免台灣國語。記得五年級開學不久﹐上國語課時﹐ 老師叫我站起來唸課文﹐那一課好像是在講 “即墨“什麼的。 唸沒幾句﹐ 老師就說 ”來﹐ 老師唸一句﹐ 你跟著我唸一句“ 在全班眾目睽睽之下﹐我像幼稚園小朋友般得跟著老師唸﹐ 唸到第三段﹐ 我就哽咽唸不下去﹐ 還忍不住哭了出來。

老師看我哭了﹐就把我叫到窗戶邊﹐說﹕“ 老師因為和妳爸爸認識﹐ 所以特別照顧妳﹐ 要把妳的國語改好﹐希望妳不會在意”。

從此我發憤圖強﹐ 特別注意自己的捲舌四聲﹐ 以至於從初中到現在﹐很多人聽到我國語這麼標準﹐ 都以為我是外省人。

東門國小的師資沒話說﹐雖然有上述音樂老師那種怪現象﹐但整體而言﹐ 老師非常認真﹐ 雖然是國中免試升學﹐ 但補習風氣還是很盛﹐當然大部份人是為了不好意思而補習﹐ 因為不想得罪老師﹐ 但也因此﹐ 程度好的人很多﹐又因為國中的學區金華女中﹐ 也就是以前的市女中﹐所以許多小學同學都是一起進金華﹐ 北一女﹐台大。

東門國小附近有很多有名的餐館﹐ 我最愛去的是”唐矮子擔擔麵“﹐ 那兒的牛肉麵﹐ 擔子麵真是人間第一美味﹐ 但好像蠻貴的﹐都得等我口袋有錢時才去得了。平常最常吃的是校門口的放屁豆和附近麵包店裡的奶酥﹐肉鬆, 蔥油和菠蘿麵包。

因為學校從五年級開始男女分班﹐所以我在東門沒有真正認得任何男生﹐記憶裡﹐只有一個男生的影子。那時他好像是七班班長﹐ 我是十三班班長﹐ 常常朝會完有各班班長集合,記得他長得有點高壯黑亮﹐ 眼睛炯炯有神﹐每次不小心和他四目相接﹐我就會臉紅心跳。後來他好像上了建中﹐許多年以後﹐ 不知什麼原因,在報上看到他在航空公司服務的消息﹐看到那個名字﹐還會讓我緊張一下﹐ 真好玩﹐ 其實連話都沒跟他說過半句。

在東門國小的七百多個日子﹐是六年的小學歲月裡難忘的一頁。唯一的小遺憾是﹐我當時六年的總平均是全校第一名﹐ 但最後市長獎卻給了另一位同學﹐因為老師說我前四年是在別的學校唸﹐她雖是第二名﹐但六年都在東門唸﹐所以給她市長獎﹐我拿第二名的局長獎。

當時我小小的心靈蠻受傷的﹐ 一直覺得她會拿走市長獎是因為她爸爸是內科醫生﹐很多老師都到她家看病不要錢﹐而且很多老師還常去她家和她爸爸打麻將。後來我們一齊上金華﹐ 直到她上景美﹐我上一女中﹐當年沒拿到市長獎的失望才獲得釋然。

慘了, 提起陳年舊事﹐ 話匣子就關不住﹐ 真的像老太婆的裹腳布﹐又臭又長﹐ 就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