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去 Home Depot ( 家庭站 ) ﹖」雖是詢問的語氣﹐可我家先生真正的意思是﹕「走吧﹗我需要你幫忙找一個工具﹗」

我對家庭站的各樣商品放在那裡﹐的確比他還熟悉﹐因為有一陣子我常去﹔也因此了解為何有些美國人那麼能幹﹐善於維修屋內外的一切。因為在這樣的店裡﹐從五金木料﹐水電庭園工具﹐房間櫥櫃﹐料理檯面﹐天花板牆壁的燈飾﹐到地面各樣質材﹐加上大小電器﹐舉凡屋裡屋外需要使用的東西﹐應有盡有﹐真是很能激發人的 DIY 意願。

起因是幾年前住北方的時候﹐孩子們的鋼琴老師家附近新蓋了一間家庭站。送他們去學琴﹐不想留在那裡等他們的時候﹐我就到那家店去﹐一行行的慢慢流灠﹐遇到店裡剛好有工具使用示範﹐或房屋小型改建的教學﹐也駐足觀摩。只是看歸看﹐從沒想過要實際演練一番。

然後先生換了工作﹐為了讓十年級的老大念完高中﹐我們決定暫時不搬。於是先生南下之前﹐「鄭重」的把整理庭園的大任交給十五歲和十一歲的兒子們。以往他割草﹐剪樹叢﹐除野草﹐都是用最簡單的工具﹐說是北方炎熱季節不長﹐植物長的不快﹐不需耗資買太好的庭園工具。

可是兩個孩子雖在美國長大﹐卻是深諳「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以及「男兒膝下有黃金」這類的中國古訓﹐要他們屈身跪地﹐用小鏟子把雜草一棵棵挖起來﹖用鈍剪費勁的修剪樹叢﹖門都沒有﹗所以跑家庭站購置齊備的工具﹐成了當務之急。 ( 幸好那些便捷的工具在草樹猛長的南方﹐全派上用場﹗ )

除了定期剪草﹐老大還沿著屋前的大樹﹐屋後的陽臺砌了泥磚花壇﹐到家庭站花園部門買了各種耐蔭或耐旱的花種下﹐前後院的風貌在他們的照顧之下﹐確實大有改變。

隔年暑假﹐想著下一年就要搬了﹐於是找人來換客廳和臥室地毯。我打算在換之前﹐先把室內全部油漆。可是地毯工人因故提前要來作﹐他們說我無需搬移大件傢具﹐唯幾個書架的書必須全下架﹐我先趕著收拾所有的書﹐接著是粉刷。

偏偏那個禮拜﹐正逢教會的暑期兒童聖經班﹐小的要參加﹐大的作助教﹐我必須獨力承擔大部份工作。只好趕快跑家庭站﹐把刷天花板的﹐角落的﹐大大小小﹐滾筒型﹐三角型﹐長方型等的毛刷﹐海綿刷﹐長棍﹐蓋傢具的大塑膠布﹐外加好幾桶調好顏色的油漆捧回家。白天一個人忙中作樂﹐幻想自己是米開蘭基羅﹐在大教堂裡畫壁畫。

牆壁刷了﹐地毯換了﹐這才發現浴室的壁紙相形之下十分老舊。以前在家庭站看過貼壁紙的示範﹐選那種有背膠的壁紙﹐只要在浴缸裡泡水﹐撈起就可以貼到牆上。浴室空間小﹐不方便兩個人在裡面操作 ﹐我只好又單獨上工了。

先買去舊壁紙的刀片﹐把雖陳舊但黏的可牢的紙一點一點銼下。再把那些毛巾架﹐壁櫃﹐鏡子小心的取下來。量好面積﹐裁剪壁紙。雖泡了水﹐怕膠不夠黏﹐還加刷一層稀釋的白膠 ( glue ) ﹐然後一張張貼上去。

壁紙換妥﹐覺得地下室那間浴室地上的塑膠磚斑駮破損的地方頗多﹐乾脆把它們全掀起來﹐改鋪地毯。看過地毯工人換地毯的步驟﹐我去家庭站買了沿邊要釘的細木條﹐泡綿底墊﹐和零碼地毯﹐釘釘打打﹐把那間冬天用時覺得冷颼颼的浴室改出溫暖氣象。

再來是廚房﹐牆壁著新色﹐成排櫥櫃就顯得暗淡了﹔我重新給它們上了帶搪瓷光澤的漆 ( enamel paint ) ﹐ 窗臺上釘了個小花架﹐養些長青的香料植物﹐把小小的廚房裝點的亮眼許多。

先生每聽我又跑家庭站買新工具﹐或開始一個新工程﹐不安多於興奮。不時提醒我﹐別忘了「一張椅子」的故事﹕就是有個人買了一張昂貴的新椅子﹐擺在客廳﹐才覺得其它桌椅相較就陳舊了﹐所以把客廳傢具汰舊換新。可是這麼一來﹐屋裡其它房間的傢具都必須重換﹐然後是改建﹐到最後只好換一間新屋﹐如此搞到幾乎破產。

但是他遠在千哩外﹐對我的作為鞭長莫及。而且我告訴他﹐不像故事裡的主角﹐是步步改妝之後只好換居所﹐我們可是的確要搬家的。

當然大件的整頓完﹐接續一年裡﹐把地下室一些鬆動朽損的地板木條撬起來﹐再鋪同質材的﹔浴缸旁片片瓷磚中間有霉斑的白線洗淨﹐再上白膠泥﹔漏水的馬桶水箱換新的水磊﹐順便換新的墊蓋﹔餐廳加掛一個吊燈等都是小工程了。而家庭站想必也十分歡迎我這個忠實顧客。

如此為屋效力﹐到房子賣時顯出結果。那年四月初﹐屋前盛開的鬱金香迎風招展﹐一個週五傍晚和來看屋的經紀人簽約﹐週六她把資料輸入電腦﹐售屋的牌子還沒來得及插在前院草坪上﹐週日中午房子就賣出去了。快的出乎我們意料之外﹐以至後來還必須情商新屋主﹐讓我們「租貸」一個月﹐等老大六月初畢業典禮完﹐才舉家南遷 。

                     (堆滿車庫一角的各種庭園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