頤園開墾時，來了位白髮老奶奶，弓著身子看來很是弱小。老人家言語謙和、態度安詳，有名門閨秀的大家風範。不問不知道？八十五歲了！問了嚇一跳。租了三個單位計四十八平方公尺，成了大戶。菜友們看她年事已高、步履又不穩都在擔心。但看她整地、開股充滿智慧，耕作、植栽有條不紊，才放下戒心，熱於親近緊跟請教；老奶奶似有先見之明，八二三泡戰前就動手開出引水道，渠成水來到，豪雨中護住了一方良田。之後還清除進出路的雜草，方便大家通行，做出超乎年齡的貢獻。 

      橋田壽賀子是「阿信」的編劇，最近出版「讓我安詳、快樂的死」一書，討論生命與死亡。她從八十九歲開始終活計畫，計劃包括：斷捨離、人際關係、安樂死，希望讓「只剩活下去的醫療」進步到「有所選擇的醫療」。她今年已是九十三歲的老奶奶，每年還全身健康檢查，每月抽血驗尿檢查血糖、癌指數。為的是讓活時好好活著，到死都要健康。 

無獨有偶，塔莎．杜朵（Tasha Tudor）老奶奶一九一五年生於波士頓。五十六歲移居深山建造十八世紀風格農莊。八十七歲出版繪本創作。九十二歲推出美好生活中文版，隔年辭世。她豐饒、康寧的老年生活，讓許多人枉然大悟，原來時光可以優雅地老去，一切都這麼美好。

      書，寫道：

    「我的庭園是一種讓萬物各行其是的自然風。」

    「我這麼說有自誇之嫌。但，我院子裡的鬱金香，真是美極了。」

    「味道，比起情景或聲音，更具有喚醒記憶的力量呢。當樹的味道飄來，總讓我懷想起耶誕節。」「水仙是樂觀的花朵，無論我用什麼方法種植，它都能開得很美。挖數個大土坑，一次將球根全都埋進土裡，當它開花時，那可真是美不勝收呢。」

      這本書從溪西圖書館借來給老岳母看。希望她看到：

     「一生是如此短暫啊。」怎能不盡情地享受它哩。

      僅只是活著，就值得感謝了不是嗎。無論什麼事，都試著這麼想，如何？ 

      他與岳母同住已是第五年了。她今年九十二歲耳聰目明，身體狀況沒有明顯變化，看報及電視外偶有散步數百公尺，堅持不坐做輪椅。算是鋼鐵般的身體了，照理應該樂呵呵、笑嘻嘻吧！並沒有。外食注重門面、服務、碗盤，多所批評可謂吃一家倒一家。負數心態讓日子過得悶是自然的，屢有活太久的怨言，但十分注意身體健康，莫非也想「到死都要健康」。他言語寬慰「能活著多好，光是呼吸就值得好好享受！」 「好壞往往是主觀所決定。還未入口就覺得不好吃，吃起來一定不好吃」 活到現在才懂的人生洞見，她輕哼的一聲。一向絕決老莊一昧排斥信仰的無神論者，可以根深蒂固、永不改變。孝字終究在於順，看來誰也說不動自用的孔孟傳人，趕緊閉上臭嘴，乖乖地低頭扒飯。 

      女人命長是事實，老奶奶們生命的實踐都留下了典範。晚年怎麼生活，死亡如何面對，就算沒有興趣探討也逃避不了。高壽康寧等同每天要面對時日無多的生命，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希望女人都活成老奶奶，更希望她們辭世時身心不要受苦。

      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的真實意不是單指對家人的作為，而是讓後輩面對漸老的認知與適應才是吧！他常換位思考，也看著她想自己。這輩子幾歲才夠，如果沒有意外八旬算是奢求了吧！那也沒有多少時日了，怕的是閻王和上帝都休假，想走還死不了時，也成了老奶奶現在的樣子。 

      老來豁達是該有的。人生如果能再活一回，他或許會選擇勵什麼志、愛什麼國，爭哪門子名利！萬古長空一朝風雨，老奶奶的自適就好！記頤園之五 獻給九九重陽節  寫於2018/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