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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10/12 20:24:40瀏覽298｜回應0｜推薦1 | |
| 童年:山裡的風雲人物--良哩
叫喚人名時，山裡人習慣把名字裡的一個字拿出來，再在後面都加個“哩”。“哩”字不知道如何寫，他的發音是“哩”。所以有了娟哩、群哩、菲哩、雪哩、國哩、燕哩、雜哩、國哩……。沒有“哩”的叫喚，大多叫的是小名，如印度老、黑打鼓、江西老表、飛機、橋堡、老六、nang子、狗仔……。 良哩以前沒有小名,現在也沒有人當面叫他癲子。他的奇怪行為和奇怪言語，沒能得到山民的贊許，背地裡山民習慣叫他癲子。瘋癲，瘋子與癲子在山民的大腦裡是有區別的兩個名詞：瘋子不能認爹娘妻兒女，生活不能自理，大腦完全處於失控的狀態；癲子知道自己肩膀上長著一顆會思考的大腦，能認得爹娘，生活勉強自理，但行為語言異于常人。 山裡人大多住在土坯房和土磚房。打好地基，沿地基用木板夾起槽，往裡注入紅色泥漿，而後用力把泥土從上往下夯，再一節節往上夯。高到五六米樣子後，架上樑，蓋上瓦片。土磚房，用土磚砌的房子。每年的冬季，農活少時，乾枯的水庫露出許多淤泥。山裡人用木板做個磚型槽子，往槽子裡注泥，壓成磚形狀，去掉木槽曬後曬乾便成土磚。 良哩家以前是地主富農，和村裡其他大戶共同獨佔全村的土地。土地革命鬧下來後，良哩家所有東西充公，除了那座磚石房。那是村子為數不多的用大理石和燒制的青磚建成的房子，是住在土房子裡的山裡人羡慕的對象。良哩的父親沒能繼承地主家族的財富，但他繼承了地主家的好吃懶做。良哩的父親得到了一個好的女人，她就像是他的奴僕，大家都叫她蜂蜂仔。“仔”在山裡人的詞彙裡，一般指男性，如強仔、華仔。之所以叫蜂蜂仔，是因為每當你經過她身邊時，總是能聽到如蜜蜂“嗡嗡”叫一般的聲音，那是她自言自語的聲音。“你不走，我打死你，你是不是不想活，你這牛，我牽著你去吃草，你還走這麼慢......，什麼事情都我一個人做，還不起床，看看躺在床上有飯吃麼，去吃刀，去吃鐵......”她總是自言自語。每當中午、傍晚，整個山裡總能聽見 “良仔仔，吃飯咯，良仔仔，吃飯咯……”，她也有大聲叫喊的時候。 良哩不同於其他的山裡人，當山裡的小孩們都在放牛、田間幹農活、山上砍柴，與他一般大的年輕人都在外打工賺錢時，他在水庫裡嬉戲、在小河裡捉魚玩、在山林裡掏鳥蛋、在水庫裡釣魚……。每到中午、傍晚，蜂蜂仔生怕良哩受餓了、受冷了、受熱了。但良哩的父親不喜歡他，因為他不幹活，與老子爭糧食吃。雖然老子懶惰，但到了農忙的關鍵時期，他也會從陰涼的房子裡出來幹農活。 山裡人像蜜蜂，除了不會行走的嬰兒，只要你會走路，都要幹活幹個不停。小孩要放牛，抱稻穗，成人要幹重農活，16、17歲的年輕人要出去打工賺錢。但大個子的良哩不一樣，不做農活，也不出去打工。25歲那年，良仔與他的父親經過柴刀相搏幾場後，良哩得到了房子的左半邊和屋子左邊的一個土磚房。良哩的父親為了與良哩保持距離，同時為了不讓良仔偷吃糧食，在房子後面用土磚堆了一個小房子，小房子用作廚房和存糧。 良哩有一畝左右的水稻地，但他天性懶惰，不去種稻。自從與父親分家以後，良哩喜歡呆在家裡，他怕灼熱的山村夏天，寒冷的山村冬天。我家菜田有幾顆橘子樹，橘子果肉還未分出果灢的時候，他喜歡尊在樹下下一邊剝桔子皮，一邊東張西望。有時老頭看見他偷掰玉米，會恐喝他。一般人不敢，大家怕他會拿柴刀砍人。到了有山果的季節，他會像個猴子一樣，滿山的找野果子吃。有時他會上山砍柴，挑到鎮上去賣，一捆2快錢。他會用錢買些油、鹽、米，也會買些農村小孩才吃的糖果。有時良哩家會發生流血鬥毆事件，而山裡人對這種事情從來都沒有厭倦感。山裡人喜歡圍觀，一邊勸不要打架，一邊有說有笑的欣賞這場動作片。山裡人某家的雞、鴨、鵝不見了，馬上就有人說在蜂蜂仔家的附近看到了一地雞毛了。蜂蜂仔依然嗡嗡地叫個不停，“生絕的，我怎麼生了一個這麼的人，我是做了什麼孽啊，閻王老爺呀，……牛啊牛，我牽著你去吃飯，你還走怎麼慢，吃飯還要人來伺候你……”，每當蜂蜂仔老公不注意的時候，蜂蜂仔會偷偷從米缸裡用破衣布包些米藏在懷裡，偷去給良哩。有一次蜂蜂仔偷鹽被她老公發現，蜂蜂仔被罵了三天三夜。 良哩背後被山裡人稱做癲人，不僅因為他的行為，他的言語也與一般的山裡人不同。山裡人都不讓小孩子與他說話，我只記得他說的一些言語殘片： 世界上沒有好人：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好人，人跟動物是一樣的。根本就沒有什麼人與人的情感存在。像動物一樣，人做的一切只是為了存活，你沒有聽說兒子殺父母，父母殺兒子嗎？人結成家庭，是為了更好的與別人搶奪東西。父母抱著兒子，心裡說的不是愛，說的是我好好養你，老了你要好好養我。兒子一旦不養老子，老子就會罵兒子豬狗不如。男人與女人做愛，就像母狗與公狗做愛，動物與人是一樣的。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東西，世界根本就沒有愛情什麼的……，動物養兒女，兒女不用養他們老了的父母，為何人要養他們老了的父母…….。 錢都被貪官掙了，我們沒法贈錢。中國貪官太多了，做人就要做官，做官要學會搞女人，搞到女人可以用女人色誘、巴結他的上一層。中國當官的全部都是貪官，中國當官的都有10多個老婆，都有幾棟別墅。中國當官的和流氓是一夥的。你們像奴隸一樣，你們做的越多，幹的越多，他們越高興，他們吃的就越胖。山裡人為什麼這麼蠢，自己種的稻穀，要規規矩矩的交給當官的。我沒有這麼蠢，我才不種地，種的稻穀還要白白的交給他們那些人。（聽說收糧稅的來收糧，良哩拒交糧，收稅的有一人被良哩砍了一刀。收糧幹部回去後，帶來了一夥人，打的良哩遍體鱗傷。被告知如不交糧，就抓他進牢房做蹲10年牢後，嚇得良哩直打哆嗦。後來租種良哩田地的人幫他交了，以後就一直由租他田地的人幫他叫）。 讀書是騙人的，有各屁用。以前讀書可以考狀元，考中了可以當縣官。現在讀書，你讀得再好，也考不上官。讀完書後，還不是和其他人一樣，去幫做別人的奴隸。讀過書的人是幫別人打工，沒有讀過書的人也是幫別人打工。在電視上看到大學生都找不到工作，沒讀過書的人出去打工，反而都找得到工作。去讀書的人真的是瘋子，蠢人……。 反正都要進棺材，誰有我活得好。你看矮子，一天365天，364天在幹活，我說要這樣做人，那我還不如做牛，做牛再苦也就幾個月的時間。你看我活得多自在，想幹嘛幹嘛。我不想做就不做。你生活過得再好，你同我一樣，最後還不都得進黃泥土。人死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死了你還會知道你生活的比我好嗎。所以說大家都是蠢人，明明知道人會死，還裝著不會死的樣子。 去年回家，再次看到良哩，他已是滿臉鬍鬚、佈滿皺紋、弓著腰背，像個60歲的老大爺，但其實他和我二姐年齡相同，才31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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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小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