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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9/19 12:22:50瀏覽1214|回應10|推薦68 | |
我母親對我變得好溫柔,她從來不會問我想不想吃什麼,感覺怎麼樣?那陣子母親頻頻問我要吃什麼?要不要走一走?我看到母親真正溫柔的那一面。 過了幾天,醫生答應我可以跟母親一起去菜市場,我第一次看到缺手缺腳的乞丐在又濕又髒的地上爬行,偶爾有人朝著乞丐的小臉盆裡投擲零錢,看到那光景,我很自然地將手伸到母親的外套口袋中,掏出一些零錢,給了那乞丐。母親看了我的動作說:『不要亂給人家錢!』我說:『媽媽,可是他好可憐,比我可憐....』我母親摸著我的頭,她沒責怪我。 以前我父親要是施捨給一些乞丐,我母親都會和父親吵架,可是這一次母親竟然沒生氣。長大後我想起來,這或許是...人除非自己受難,否則很難體會別人的苦吧? 我父母親雖然疼愛我,但很少保護,我也非掌上明珠,從小就不是眾所矚目的焦點,這反而讓我有很大的自我空間;斷指之後,很多人來看我,卻讓我感到很不自在。 第一個出現的是我舅舅、舅媽,他們帶了好多蘋果來給我吃,我們家平常是吃不起蘋果的,照理講,看到蘋果我應該會很高興才是,然而那一刻我發現,蘋果是用我的斷指換來的。 外公來的時候我最開心,但也最難過;他老人家不多話,只是交代母親要好好保重身體,我看到外公的眼角隱約閃爍著淚光,他是我慈祥的外公,到現在還令我懷念著。 接著來看我的是老師和班上幾個同學,老師是關心我以後手指的機能是否會影響學習?是否還能寫功課?而同學則是好奇的佔多數。但不論如何,他們來看我,我是很開心的。 出院回家後更熱鬧了,成天都有人來家裡串門子,一時之間,我成了村子裡的焦點人物。這中間,有人是真的關心我,但也有抱著看笑話的心態來的。我不小心聽到有人說了句:『阿咩呦!細妹耶ㄋㄟ....以後樣ㄟ嫁人唷?』『哀哉唷!樣安ㄋㄟ?手賤吶!阿咩呦!』 從此我從一個活潑開朗的小女孩,變得孤僻而沉默了,只要我走出門,就有人指指點點,那感覺真讓人不舒服! 更讓人痛心的是,我一出院回家隔天,玩伴的父母親上門來,他們不是來關心,而是來理論的。本來發生事情的當天,玩伴的媽媽一直安慰母親說不管多少錢,這醫藥費她都會負責到底,可是這次他們來卻說我在說謊,是我叫他兒子一起去玩那台機器,所以這筆錢他們認為沒有理由要出。 我家一下子變得亂哄哄的,住在晒穀場旁的阿伯當時也跑來說公道話,他說,他早就感覺那台機器放在那邊遲早要出事,好幾次雞婆去把機器翻倒,就是怕小孩子不懂事去靠近它,但把那台機器放在那邊的阿婆又把它扶正,由於機器是阿婆放的,又沒做到警告及保管的責任,所以那位收廢鐵的阿婆也該負責。 因為我父母親跟了玩伴父母的互助會,那個月的會錢沒交,於是,玩伴的父母又扯說我父母的欠的會錢交了再說,這讓我母親抓狂,破口大罵對方『無情無義』,還說以後不准我再和他們家的孩子一起玩。 玩伴的母親又再重複問我一次當天事發經過,我將我記得的部份全部說出,她大罵我:『妳說謊!小小年紀就這麼壞心眼,不怕舌頭被割掉!』 我感到恐懼和悲傷,到底我做錯了什麼?是的,平常我就是不文靜的女孩,我也曾去他們家玩的時候和玩伴打開冰箱亂吃,我常常和玩伴吵架、打架,可是我們很快就和好了,從來不會因為打了架就記對方的仇。但是....這一次是老天爺要處罰我嗎?是因為我太野、太壞了嗎? 就這樣,對方父母和我父母三天兩頭就要來吵一次,最難過的那次,他們吵得很兇,還大打出手。更架著我到警局去理論,揚言要提出傷害告訴,我的手被母親高舉示人:『汝等看吶!這樣一個細妹仔,以後沒了手指,汝等評評理!』我那時感到無比恐懼,腦中一片空白,便哇哇大哭起來:『好了啦!媽!好了啦!』 最後,大鬧警局的事件是怎麼結束的?真的記不起來了。那陣子我看到一些醜陋的大人,為了推卸責任什麼話都說得出口,什麼樣的被害幻想都來了;挑撥、離間,什麼惡毒的話都能說。每個人都為一個自私的本能,而我心中的創傷,只能自己去舔噬。 後來我傷心難過的時候,就想要爬到屋頂上,看看遠方的大武山。小時候萬巒豬腳店的廁所旁有個樓梯,上了樓梯是廁所屋頂,那是一個平台;站在那裡視野很好,視線的盡頭是大武山山脈,在前面一點可以看到上幼稚園那座教堂,連同學家的伙房都看得到。有次我不小心看到玩伴的母親和那位收廢鐵的阿婆在談論事情,阿婆看到了我,玩伴的母親回頭用一種帶著仇恨的眼神狠狠的瞪我,多年後我回憶起那一幕,終於知道,她們為什麼會這樣對待我了。 那個過程很悲傷,以我當時10歲的年齡,並不知道什麼叫寬容、又什麼叫原諒,我只是傷心從此少了朋友....我只能默默承受這個罪.... 現在我住的地方,也恰巧和大武山遙遙相望,大武山就彷彿是我心靈上的母親,難過的時候,靜靜地看著她,似乎就能聽到她溫柔的聲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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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