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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2 01:12:48瀏覽1983|回應15|推薦106 | |
那一年我的人間失蹤(兼自剖)(3) 大學同班同學已紛紛退休,最近同學的聯絡網已經聯絡到許多失聯的同學們,看到這些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不禁又勾起我曾經的心頭創傷。就算是回憶錄吧,把過去的委屈寫一寫。 http://blog.udn.com/inyi/14195692 父親拼圖(2) http://blog.udn.com/inyi/13510458 無法書寫出的父親(1) 我在實驗室受到嚴重的輻射傷害 大三下學期,我家從台南搬到台北,只剩我一個人在台南繼續學業。父親每週寫一封明信片給我,寫些家裡的大小事情,包括狗狗小白的趣事。當年電信非常不發達,不要說家庭電話,連公用電話都很少,打長途電話要到電信局,(或是借一些辦公室的公家電話)。 家裡寒假搬走,我有半年寄住在父親的同事家,暑假過後才搬到學校女生宿舍。 大四開學後不久,我在近代物裡實驗室受到急性輻射的傷害。那時不知道是輻射傷害,只覺得人極疲憊,很累,無法起身上課,也吃不下東西,在宿舍躺了ㄧ週。後來覺得需要營養,所以搭車回台北南勢角的家再躺一週,然後回台南上課。對於不缺課的我,竟然有兩週無法上課。 回台南後,聽說助教大發雷霆,因為有同學將實驗的輻射源鈷60(Co-60)沒有放回鉛桶,而直接放在隔壁準備室的桌上。輻射線隔著磚牆透射入實驗室。助教那一個月,為了考托福,都住在實驗室,所以助教被照了許多許多的輻射線。所以我的無病疲累,是因為我某一天為了重做實驗,待在實驗室一整天,我被照了至少8小時的鈷60,我得了急性輻射傷害症。 無語問蒼天,我不知道該告誰?或是向誰申訴。我擔心自己得了白血症或不能生育。(畢業後,那助教出國前,他去檢測他身體的殘留輻射,竟然超標。我相信,助教能活,我就能活下去。) 因探父病而南北奔波 父親因急性血癌住院,家裡亂成一團。小妹才小學,弟弟才初中,二妹剛念高中,大妹剛念大學。母親要到醫院照顧父親,祖母作家事,我卻被綁在台南。 我常搭夜平快車回台北,隔天晚上再搭夜平快回台南,我週六和週日都在火車上度過。一個年輕女孩常常坐夜車南北跑,非常怕遇到壞人,幾乎在火車上整夜都不敢睡。 之前,家裡的人一直不願意告訴我父親得血癌的事情,怕干擾我的學習。直到大四上的期末考前一天,叔叔打電話到我住的女生宿舍,請教官轉達我父親病危的事情。可是我隔天還有期考,某重要的科目要考,但我唸不下書。隔天的某科果然考的很慘,我知道一定會被當,但以我當時的家庭狀況,我一定要快快畢業找工作。所以考完試後,我找了ㄧ個男同學W君,請他幫我轉告該科教授,請教授給我一個補考的機會,我必須先回台北榮總見父親最後一面。 我覺得請教授給我補考是合理的請求,如果這科被死當,我就不能修四下的課,一定要多讀一年。可是父親病危(已經知道必死,只是時間早晚而已),我必須馬上找工作養家。我一定要畢業。 到了榮總,知道父親又過了ㄧ關,所以我就在家念書準備補考。但,我突然接到同學 L君的電報,叫我即刻回台南,說我的成績出了問題。(以前通訊不方便,沒有家戶電話,所以同學是打電報到中和市公所,然後工友騎腳踏車將電報送到我家。) 我急速搭車南下和 L君會合,他告訴我,我所擔心的科目被死當(低於50分),而且全班只當我一個人。我和 L君一起到教授宿舍去找教授,請他幫幫忙,因為我家裡出事,我急著畢業,我要趕快工作養家 。 教授怪我沒有直接找他,因為我這種特殊情況他能接受給我補考(高於50分)。於是教授和我去找助教查成績,一查發現,和我同分數的人都Pass,而我卻死當。沒有想到助教是亂打分數的,他既沒有我們上課的出勤紀錄,也沒有上實驗課的紀錄,只有一個期中考的分數,也沒有期末考的分數。總之,這個助教是自由心證的給分,所以和我同分數的W君期末變成65分,而我卻45分死當。 補考或死當 (遭男同學們及助教陷害。本班只有4個女生,而我是走讀生不住校) 教授太信任助教,什麼都交給助教,包括考卷及作業。當我的成績出問題,需要修改成績的時候,助教那邊竟然全都沒有資料及紀錄。教授大為光火,可是成績已公佈,除非拿出足夠的證據才能修改成績,教授還需要在教務會議上認錯。可是教授手上什麼資料都沒有..... 我找到 W君問他為何不幫我轉答我的請求給教授,如果他轉達我託他轉達給教授的話,我就不會死當,可以補考,而不必多唸一年,為了2個學分多念一年。 W君的答話非常讓我受傷,他說要將我死當是全班(至少大部分)人的決定,一方面是男生有兵役的問題,二方面是..因為我這四年沒有被當過一科。當然班上男生們沒有對我說卻對曾別人說,他們要利用死當我,讓我多留一年在系裡,是讓助教追求我。 那個助教是大我幾屆的學長,曾在中學教過幾年書,不知何故回頭當助教,然後說想娶老婆一起回鄉下種田。那個助教看上我,被我拒絕,於是我就做了冤死鬼了。(班上同學不知道我家發生事故) 想辦法補救,希望及時畢業 L同學幫我送紅包教務處給職員,讓我能到其他系去補修。 為了趕四年畢業,多方打聽,還送禮給教務處,於是教務處一位職員同意我到電機系去修課,所以我四下時候到電機系去修四上的課。為此,L君還自做主張買了很貴的洋酒送這教務處職員。沒有想到,我在電機系要修四下的這門課時,教務處的那位職員突然又不讓我去修電機系的課,因此為了這2個學分,我必須多待在台南一年。 父親過逝,家裡沒有收入之下,全部人等著我畢業工作養家,包括親友及父親的同事長官們。他們想恭賀我從國立大學畢業時候,我卻說不出口,[我不能畢業],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參加畢業典禮。 我怎能開口說我不能畢業!!我恨死我同班的男同學們。這些男同學不但放話阻止別系的男同學追求我,還使出這麼惡劣的手段搞我多留學校一年。我只能怪我考試的分數不夠好,所以才有被同學[惡整]的機會。 受洗信主,家中失聯 在極度的悲哀挫折及被同學們背叛的恨意中,每天心情都是烏雲罩頂、愁容滿面。此時一位宿舍裡很少互動的女同學邀我去教會的大學團契,在團契中聽到聖經的言語,我終於崩潰大哭不止,哭了好幾小時,師母一直安慰我。我所有的委屈只有神知道。不久我就受浸信主,教會裡的師母們以及弟兄姊妹們都對我很關心,給我愛心及溫暖。 父親及祖母相繼往生,母親受令馬上搬家,喪事及搬家、轉學一團亂,母親沒有通知我,同時我也搬離學校宿舍,雙方都換了地址,所以我和家裡失連了。 (退休後我問母親,問她怎麼沒有想到我一人孤單在外,有沒有錢過日子?母親說她不會寫信,而且一大堆事情忙不過來,無法想到我。) 教會長輩介紹去私校教書維生 和家裡失連,同班同學也畢業四散了,為了兩個學分我必須自己活下去。教會的師母們知道我的難處,於是介紹我到郊區的ㄧ個私立學校教書兼導師。每天要騎40分鐘的腳踏車去上班,下班就回去鴿子籠的出租房間,放假就去教會。 我所租的房間只有2坪多大,只能放一張床及一個非常簡單的書桌,浴室等都是公用。樓下是熱鬧的學生自助餐店,樓上(三樓)是自助餐主人的ㄧ家人。主人夫妻是東南亞華僑,兩個孩子正在上初中。 紅棉餐館的老闆娘幫我做愛心便當 我上班的地方在郊區,附近沒有小吃店或麵包店等,非常荒涼,學生都是校車接送。中午午餐學生都自帶便當,由學校統一蒸便當。我沒有便當可以帶及蒸,所以沒有午餐可以吃。如果到遠一點的地方吃午餐就趕不上下午的第一節課。午餐的問題讓我很苦惱,於是我懇求我的房東幫我做便當帶去學校,我心想樓下自助餐有許多的飯菜可以裝便當。(PS:因為我沒有冰箱,所以無法頭一天晚上準備便當)。 我第一次打開房東幫我裝的便當時候,眼淚幾乎掉下來,因為房東太太並沒有用樓下自助餐的飯菜,而是用他們家裡自己吃的飯菜。便當盒的菜非常豐盛,和房東兒女所帶的便當一樣豐盛。我遇見了ㄧ個非常有愛心的房東,這個愛心便當支撐了我在台南孤立無援ㄧ年的日子。 刻意不和任何人連絡 我心理受傷太重,父親和祖母相繼去逝,母親和弟妹失連,同學們的陷害,不能畢業也沒有錢。我不能自殺,因為媽媽需要我,我也不能丟下家人出家。我從來沒有害過人也沒有做壞事,為什麼我必須承受這麼多的惡意?我好想躲起來,離開這個社會,讓大家忘記我。可是我不能消失,我還有責任。 於是我選擇和一切認識我的人斷了連絡,不論是親友或同學、師長。去系裡補修學分時候都是短暫的來去,也不給系辦公室留電話。教會的師母們也只有我去教會的時候才能看見我。某方面說,我這個人是從社會人際消失了,我要療傷止痛。 (校友會要給我畢業紀念冊也找不到我)
因為教書的工作很忙,又獨來獨往,沒有和學弟妹一起研讀這門課,心裡也對這門課非常反感不想唸。期末,這門課是真正考不好了,但是教授決定放過我,讓我早日畢業就業養家。 終於畢業了,我退了房子和房東的愛心便當,收拾行李坐火車回台北。先到永和找父親的朋友,請他們帶我找我的家,於是在失連一年後我終於回到自己的家了。 母親看到我很驚喜,我永遠記得她看到我驚喜的臉,及大聲告知弟妹們我回來的消息。母親因為太忙所以無暇顧到我。(我退休之後跟母親和弟妹聊到這一段日子,他們都大吃一驚,沒有想到我當時被孤單的留在台南,自己謀生賺錢過日子。) 回到台北的家,我決定重新開始,找工作養家。破碎的我決定新生了! 天涯海角有一個人不斷找尋我 我失連之後,二十多年來,有一個人一直找我,他非常掛心我。他當兵前去系館找我,可是系裡面從上到下都不知道我的連絡方法,即使我有上課,我也僅露一下面,下課就走。他聽說我去教書,曾到我教書的學校找我,但我是新人,許多教職員都不知道我。後來他去當兵,服完兵役後,他去我中和的舊家以及永和的娘家附近找我,都打聽不到我。(從他說出我娘家附近的店面,就知道他確實常去打聽。) 找不到我後他結婚了,考上公職且公費出國留學,他繼續在美國的中國留學生會裡面找我,也找不到。他在美國的出入境的海關搜尋有沒有我進出美國紀錄(註:他有特殊身分),他也在台灣海關找尋我出入境的紀錄,都找不到。二十多年後,他利用工作機會,用全省戶籍資料蒐尋,終於找到我結婚後的地址。 他跑到我家和老公見了面,知道我的近況,以及我當時正在彰化師大補修教育學分,於是他打電話到彰師大的宿舍廣播找到我。他找了我二十多年,我們約在台北見面喝咖啡。他在政府機關做主管且早已拿到博士學位,生活很好。他只是掛心我當年為何突然失蹤,他要問一個理由。那是當年我在那似愛情又不是愛情的一段人生,他的信曾幫我度過很多痛苦的時刻,但在我在打算失蹤的時候就把他的信退了、燒了。 有一個人始終沒有把我忘記。有一個人在天涯海角的找我,還持續找了二十多年,真是讓我銘感於心。 後記 尼采說:受苦的人沒有悲觀的權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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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