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的變奏           徐喚民

他倆交朋友的時候我曾經問過女兒﹐
他是否關心妳? 他是否懂得安排生活? 他是否企盼長相廝守?
想當日父母親選婿標準﹐
除了必需為人正直﹐還得考慮經濟條件﹐深怕女兒受苦。
今日婦女教育水準提高﹐經濟力充實﹐選婿條件自然提昇境界。
總之希望他們過得幸福。
這兩個人﹐
第一年去巴黎過新年夜﹐看焰火﹐喝香檳﹐
第二年在西雅圖﹐對著太空針看焰火﹐喝香檳﹐
這第三年﹐卻在家裡﹐好不容易哄睡了兩個多月大的娃娃﹐
對著電視裏的繽紛﹐悄悄地開了一小瓶香檳﹐
半瞇著缺乏睡眠的眼睛﹐咕嚕一句「新年快樂」就回去會周公了。
娃娃稍縱即逝的情態﹐數位相機已來不及捕捉。
女婿到處撙節﹐連豬撲滿裏的銅板都掏出來﹐
要湊足了錢去買一台最新版的數位錄影機。
回想女兒小時候﹐
我們何嘗不是心甘情願放棄了往日如詩如畫的生活節拍﹐
每天一下班就急急忙忙回家搶著抱孩子。
所以我曾經發表「養兒方知父母樂」的高論。
這「快樂」是打心眼裡油然而生的﹐
所以﹐那些外在的造情造景﹐自然在層次上遜色多了。
記得有一年我們全家到拉斯維加斯渡假﹐
兒子們各自帶了太太﹐女朋友出去遊花逛景﹐
留下姐姐陪我們在旅館休息。
晚上全家約好去一家有名的牛排館吃烤牛肉。
聽說是紐約名廚來開的分店﹐裝潢特別﹐氣氛高雅﹐價位驚人。
難得帶孩子們來一趟﹐該讓他們開開眼界。
失去滿口牙齒的老爸興高采烈地只叫了熱茶和魚排﹐
陪著兒女遍嚐美味﹐看孩子們吃得高興他便心滿意足。
回到旅館後﹐他說：「樓下麵館裡有稀飯﹐帶我去吃」。
原來﹐牛排館的魚排太不可口﹐他老人家還餓著哪。
於是又和女兒推了輪椅﹐叫了一鍋稀飯和小菜﹐
陪老爸慢慢吃下「全程最美好的一餐」。
他年輕的時候也是﹐
原來上街是想買一條便裝西褲﹐只要一百五十元台幣﹐
他拿起來兩回考慮了半天又放下了。
轉到另外一條街﹐有家童裝店﹐擺了許多泊來品﹐
他一眼看上那頂紅格子呢帽﹐戴在女兒頭上﹐十分可愛﹐
要價二百五十元﹐他馬上付錢﹐一點都沒心疼。
女兒大學畢業﹐好希望我參加畢業典禮﹐
最後只派爸爸代表﹐我則留在餐館做生意。
原因是她已經被丹佛郵報錄取實習三個月﹐
畢業典禮的生意可多做幾千元﹐足夠她暑期租屋及生活用度。
我勉勵她﹐將來還有無數個脫穎而出的場合﹐
媽媽將會一直做她的啦啦隊。
這時﹐女婿叮叮噹噹地提了一個大紙箱進來﹐
又是紅黃綠藍彩色塑膠玩具--昨天省了一頓餐館花費的代價。
這種「另類浪漫」不能算「遺傳」﹐
只能說是人類天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