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爬上頂樓了，好嗎？

(文/據點社工)

一通語焉不詳的電話

某日，手機突然響起，是多年前服務的個案。電話那頭吱吱唔唔，緊張而口齒不清，只說了：「老師……」而我只問了：「妳在哪裡？」

那是只有妳我才知道的默契，因為以往服務的經驗，我知道妳有說不出口的緣由。「失語症者」是因腦部損傷，使得在聽、說、讀、寫等溝通能力上產生障礙，多數患者的頭腦仍然清晰，只是無法表達而已。

「醫院……」「媽媽……」妳非常勉強，好像用盡全身力量，才能說出這幾個字。我聽出了你的緊張與焦慮。回想著妳的處境，單親家庭、母親拾荒、重男輕女、同學霸凌……，妳承受的遠比被支持的要重得多。

事情總是發生得太突然

「好，老師現在就過去！」我馬上回答。這句話對妳來說，猶如大海中的浮木，讓妳的情緒即刻安定下來。

只是，掛斷電話後我一直在想，哥哥呢？為何沒有協助或保護你們。到達醫院後，看到媽媽精神狀況極差，聽說是因為情傷，整個人陷入幻想、自言自語，不能分辨自己所處的狀態，雖然多少還有些自我意識，但還是語無倫次、缺乏邏輯。

而一旁的哥哥，只顧沉溺在自己的手機世界裡，想必這也是媽媽寵溺的結果，所以妳才得承受這麼大的壓力。基於專業判斷，我只好趕快做了決定，準備通報；這樣的狀況，必須趕快由其他機構來協助，才有足夠資源與能力接續關懷。

為了關心與追蹤，我天天打電話確認，可是怎麼突然就找不到媽媽了。哥哥接著電話，我正詢問：「媽媽在哪裡？」「妹妹呢？」竟然就發生妳正跳樓輕生的事件……。不敢想像，妳是帶著何種決心爬上頂樓？又是如何一躍而下？

多想要傾盡全力保護妳們

妳不是打電話給我了嗎？我也承諾要做妳最大的依靠，為什麼不多等一下呢？我不是盡力幫媽媽尋找就醫了嗎？也鼓勵哥哥一起來分擔責任。老師沒有放棄啊！為什麼妳就這樣放棄了！當想起妳自六樓縱身一躍那一瞬間，我的內心也跟妳一樣，瞬間跌落谷底；我的心裡好痛，有如針扎。

妳為什麼要走這條路？我知道妳會說，活著太辛苦了！因為媽媽的精神崩潰，妳連唯一的依靠也失去了！生活著對你而言，只剩下永無止境的壓力。

沒想到，媽媽這一失蹤就消失了8天，我到警局報警，跑遍了公所、社區及宮廟請求協尋，費盡千辛萬苦，動員所有人脈，終於找到了媽媽。被發現時，她蜷曲在街角，全身髒亂、骨瘦如柴，估計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也沒睡覺了，情緒歇斯底里，我緊急聯絡救護車，趕緊把她送到醫院。

堅持下去，凡事都有希望

所幸後來妳們都住院了，經過一個多月的休息，兩人狀況都好多了；彷彿都闖了一趟鬼門關回來，是不幸中的大幸！因為這些事，哥哥也有所改變，會關心問妳在家吃什麼？媽媽強制戒護就醫出院後，也不再逼你妳拜拜了。另外，關懷的資源陸陸續續進來，妳們也換租一個較整潔的屋子。

一切有所轉變，看到了曙光，變得比以前更好……；所以，可以的話，請答應老師，有任何困難，我們一起努力好嗎？

也許人生就是一個道場，是一場艱辛的苦難；又或許歷經磨難，才能造就更大的祝福。然而，未來的路還很漫長，請珍惜與保重自己，只願妳走得更加穩健、平安，這是我對妳的默默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