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談王映霞   蕭之華

王映霞（一九0八—二000），杭州人，時稱「杭州第一美女」。一生中，以先後兩次婚姻韻事為世人傳頌。

首次為一九二八年二月，王映霞與「五四」文學知名作家，「浪漫文人」郁達夫在杭州西湖結婚。那一年，王映霞二十歲，郁達夫三十二歲。

可惜才子佳人，天生怨偶。婚後，二人時生齟齬，十二年後的一九四0 年，郁達夫與王映霞終仳離。

第二次是一九四二年四月，王映霞再嫁航業界聞人鍾賢道，在戰時陪都重慶舉行盛大婚禮。那一年，王映霞三十四歲，新郎與新娘同庚，婚後夫妻恩愛，雖歷經時代風雨，唯相依牽手一生。

王映霞出生於杭州，本姓金，小名金鎖，意為金家的小寶貝。外祖父王二南飽讀詩書，是蘇杭名士，與柳亞子、于右任、汪精衛、李叔同、黃季剛、蘇曼殊等，同為民初知名革命學社《南社》的社員。

因得外祖父寵愛，金鎖過繼王家為孫女，易名為王旭，字映霞，後以王映霞為名。

王映霞麗質天生，聰穎慧敏，自幼得外祖父啟蒙，受中國傳統文化薰陶，稍長入天主教《弘道女校》就讀。一九二三年，王映霞十五歲，考入《浙江女子師範學校》，因受良好教育，氣質出眾。

在《浙江女師》，王映霞開始接觸「五四」新文學，醉心魯迅、郭沫若等知名作家的新文學作品。其時，「浪漫頹廢派」大師郁達夫的浪漫頹廢代表作〈沉淪〉，正在青年學生中流行。王映霞讀〈沉淪〉，對郁達夫的浪漫文采和頹廢情思暗暗傾倒。

該是因緣天定，造化弄人。幾年後，王映霞竟與郁達夫在友人孫百剛家中有緣相識。郁達夫一見王映霞，自驚為天人，而王映霞對郁達夫，亦仰慕在心。

經郁達夫捨命追求，克服多重阻礙，二人終結成連理。

在追求王映霞期間，郁達夫情詩佳作連連，多有好詩名句傳誦。如「朝來風色暗高樓，偕隱名山誓白頭。好事只愁天妒我，為君先買五湖舟」。「籠鵝家世舊門庭，鴉鳳追隨自慚形。欲撰西泠才女傳，苦無椽筆寫蘭亭」。「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何當放棹江湖去，淺水桃花共結庵」等是。

一九三三年，郁達夫舉家移居杭州。一九三五年，郁達夫傾其所有，自築外觀文學清幽，裝潢書香古雅，藏書萬卷，極富藝文氣息的豪宅一所，取名「風雨茅廬」。

在「風雨茅廬」，郁、王二人過了一段，「富春江畔神仙侶」(易君左句)的美好時光。

王映霞逐時尚擅交際，因著郁達夫之文名與任職，與柳亞子、郭沫若、魯迅、許廣平、徐志摩、陸小曼、丁玲、廬隱、易君左以及周恩來、陳立夫、戴笠等知名之士，有所交往。

郁達夫名士習性，個性衝動，生性多疑，有逐時尚擅交際之嬌妻如王映霞，夫妻相處，時生勃谿，自意料中事。所謂「才子非良人，佳人非佳偶」，幾番家庭風波，「富春江畔神仙侶」終告勞燕分飛。

有關王映霞與郁達夫的婚變，郁達夫有《毀家詩紀》記其詳，發表於香港《大風》雜誌，影射王映霞紅杏出牆，與其時浙江省教育廳長許紹棣有私情。另有詩人汪靜之晚年撰文揭祕，說郁、王離婚變主因是王映霞與戴笠關係曖昧。

離婚後郁達夫滯留南洋，在海外從事文學抗日救國活動。一九四五年八月，日本戰敗投降。其時，郁達夫化名趙廉，避戰亂於蘇門答臘島，因曾權充日文翻譯，被日本憲兵殺害，終年五十歲，追贈「抗日烈士」。

一九八0年，鍾賢道病逝於上海，終年七十二歲。算起來，與王映霞患難與共，凡三十八寒暑。

王映霞晚年回憶稱：「如果沒有前一個他(郁達夫)，也許沒有人知道我的名字，沒有人會對我的生活感興趣。如果沒有後一個他(鐘賢道)，我的後半生也許仍漂泊不定。歷史長河的流逝，淌平了我心頭的愛和恨，留下的只是深深的懷念。」

一九九0年，受《傳記文學》社長劉紹唐以及原《中央日報》社長胡健中聯名之邀請，八十三歲的王映霞自上海前來台灣作九十天的訪問旅行。其間，會見闊別四十年的老友陳立夫，參觀台北《故宮》文物及張大千故居摩耶精舍，並遊覽陽明山。

二000年，王映霞病逝於杭州，享壽九十二歲，與鍾賢道合葬於杭州南山公墓 。

王映霞撰編有《達夫書簡—致王映霞》、《王映霞自傳》以及《歲月留痕》等書，分別在大陸、台灣兩地出版，頗富文學史料價值，甚為暢銷。

時代才人，亂世鴛鴦，其緣會聚散，幸與不幸，唯令人唏噓感歎。

二0一一年七月七日於北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