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中的「兩隻老虎」

在馬勒第一號交響曲「巨人」之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第三樂章的送葬進行曲，它的主旋律，非常像是我們熟悉的兒歌「兩隻老虎」。

在定音鼓一聲聲的敲擊之下，這個類似兩隻老虎的旋律由加了弱音器的低音大提琴奏出，這個旋律取自當時著名的兒歌「雅各兄弟Frère Jacques」，馬勒以卡農的形式譜寫，先是低音大提琴，再交由低音管、大提琴、低音號、豎笛、中提琴、法國號、長笛等樂器輪流奏出，其中伴隨著的，是木管樂器尖銳的樂音，被形容成「在一個莊嚴肅穆的喪禮中，突然一不小心冒出打嗝的怪音」。在下一個段落，則是很突兀的轉入舞曲的段落，這個舞曲的風格，是猶太民族的克列茲姆舞曲（Klezmer），並且大鼓跟雙拔卻在底下以行進樂隊節奏方式來配奏。

之後又回到主旋律段落，但是沒多久，音樂又轉入一段優美的歌調，由獨奏弦樂器奏出，出自馬勒早期的清唱劇「哀痛之歌Das Klagende Lied」，最後，又回到主旋律。

這個樂章，今天覺得變化多端，十分的有趣，在首演的當時，卻是被批評的很慘，人們無法理解，為什麼馬勒要用這樣充滿矛盾、對立、刺耳尖銳的方式來處理這些音樂元素，是不是馬勒根本不是當作曲家的料？他應該安分守己的當個指揮就好？

但是在馬勒的心中，這樣的編排帶著他內心中很深沉的傷痛意涵，首先是關於送葬進行曲這件事，不只是這個樂章，在馬勒這一生的許多樂曲中，送葬進行曲是時常出現的一個項目，這代表著死亡在他心中一直是揮不掉的陰影，尤其是譜寫第一號交響曲的時候，一年之內，三位家人相繼過世，這對他的打擊，超過言語可以形容。1860年的時候，馬勒的父親帶著一家人搬到伊格勞鎮居住，並且在住家的一樓，開了一家酒館，馬勒的父母總共生了14個小孩，但是有八個不到兩歲就過世，每當有孩子過世，所有兄弟姐妹就在樓上目送小棺木從後門運送出去，但是在此同時，前門的酒館依然歌舞歡騰，這樣的矛盾情景就藉著這樣的音樂表達出來。這也解釋了為什麼這首巨人交響曲中間會有這樣矛盾如同反諷一般的安排。似乎音樂家用話語說不出來的，都用音樂表現了。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kEPERXpOq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