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室銘》和《愛蓮說》從主題看,兩文表現的都是作者潔身自好、不慕名利的人生觀和生活態度。從立意看,兩文都以襯托手法托物言志。前者通過具體描寫「陋室」恬靜、雅緻的環境和主人高雅的風度來表述自己的心志,後者對「蓮」進行的是人格化描寫,使蓮成為一種高貴品質的象徵,兩篇文章同言一物,雖角度、手法不同,卻同歸於「君子高潔」。
《陋室銘》的作者劉禹錫,洛陽人,唐代著名文學家、詩人,官至監察御史。《陋室銘》僅八十一字,全文如下: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孔子雲:「何陋之有?」
為何作者身居陋室能「自得其樂」,而能不覺其陋?就因為在他看來,只要我提升道德境界,品德高尚,「惟吾德馨」,那麼即使身處陋室又「何陋之有」?!他通過對居室的描繪,文章開頭以有仙之山,有龍之水比喻陋室,如溪流直下,十分自然地引出正題,而綠苔、青草、素琴、金經這些富於色彩美的點染,更使陋室光彩照人,別有洞天。交友的敘述,志趣的抒發,幽雅地彈琴,潛心靜默地閱讀佛經。就好比南陽諸葛亮的草廬,又好像西蜀楊子雲的亭子,雖很簡陋,因為居住的人抱負遠大,所以受到人們的景仰。
文章篇末「孔子雲:何陋之有?」典出《論語﹒子罕》:「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表明「陋室」的主人也具有古代名賢的志趣和抱負,難道這樣的陋室還不該銘文以志之嗎?
聯想到《陋室銘》的寫作背景,劉禹錫因直言敢諫觸怒權貴,被貶官為多處刺史,被貶謫到邊郡和州縣時,因他不阿諛逢迎,縣令只給他德勝河邊一間半房子,劉禹錫看到附近有一排楊柳樹,就寫了一副對聯:「楊柳青青江水邊,人在歷陽心在京」,表現了其雖然身處逆境,仍然心懷天下。知縣見此,就給他一間僅能容下一床一桌一椅的房子,即將居室減至斗室,劉禹錫仍然讀書作文並寫下了《陋室銘》請人刻於石頭上,立在門前。他以文明志,表現了屢遭打擊而始終不屈的意志,不改變自己的理想。透過《陋室銘》,人們讀到的是作者安貧樂道的志趣和不與世事沉浮的獨立人格。
對於《愛蓮說》的作者周敦頤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周敦頤,湖南人,北宋著名哲學家、文學家,史稱他「志趣高遠,博學力行,有古人之風」,為官幾十年,清廉正直,淡泊名利,視軒冕之貴、金玉之富,猶如銖塵一樣的輕微。他晚年辭官歸隱,在廬山蓮花峰下建濂溪書堂講學,世稱「濂溪先生」,平生酷愛蓮花,曾辟池種蓮,名「愛蓮池」,並寫下了一百一十九字的《愛蓮說》一文,全文如下:
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晉陶淵明獨愛菊;自李唐來,世人甚愛牡丹;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予謂菊,花之隱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貴者也;蓮,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愛,陶後鮮有聞;蓮之愛,同予者何人?牡丹之愛,宜乎眾矣!
蓮不隨波逐流,蓮之美麗在於它的高潔和給予,周敦頤將蓮比作花中的君子,使蓮具有象徵君子美好品德的意義:「出淤泥而不染」象徵君子身處污濁環境而不同流合污、不隨俗浮沉的品質;「濯清漣而不妖」象徵君子的莊重、質樸,不嘩眾取寵,不炫耀自己;「中通外直,不蔓不枝」象徵君子的正直不苟,豁達大度;「香遠益清,亭亭淨植」象徵君子的感化力量和美德的芬芳;「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象徵君子志潔行廉,又儀態端莊,令人敬重而不敢輕侮。
周敦頤以蓮寄託自己的心志:對於真理、對於道德,要有一種堅定的信念,在喧囂的塵世中始終保持一個獨特的高潔的自我,像蓮花一樣潔身自好,不染纖塵,就可以成就君子的風範。所以他為官可以「為政精密,務盡道理」,任南安司理參軍時,因堅持正義,不願苟同權貴而遞上辭呈;也可以在贛州為官多年,保持清廉勤勉,深受百姓的擁戴。讀《愛蓮說》使人產生激濁揚清、盪滌塵垢的精神力量。
古之君子追求真理和道義,追求高尚的精神境界,重視人格修養。他們不為物慾和各種世間外在環境所動,不趨炎附勢,不與黑暗勢力同流合污,始終保持自己的真我本色,心懷天下。其文品亦如人品,鼓勵世人無論身處任何環境都要堅持正道,堅守心靈深處的高貴,維護真理和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