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不是個寫作的好地方，急診部就更不適合了。

　　由於爸吃的消炎藥已經影響到了肝功能和腎功能，所以消腫出院後他就不吃了。過了兩天，也就是11月12日早上，雙腳再度紅腫，而且比10月底時更嚴重。媽帶爸去台大掛急診，醫生說每六小時要打一次抗生素，但這裡沒有床位，先暫停在「M48」，等公館院區有床位再移過去。下午得知公館亦無床，故安排至內科暫留區「A31」，而整個急診暫留區共有111位病患和近200位家屬，這麼擁擠的畫面，我只有在電影中的戰地醫院看過。

　　媽媽、妹妹和我分別負責早、中、晚三班，我從晚上8:30顧到早上7點。雖然有兩張椅子可睡，但哀號聲此起彼落，心電圖嗶嗶嗶不絕於耳，間或傳來一陣拍背聲或嘔吐聲，還有醫護人員換班交接的話語。簡而言之，我大概只睡了16秒。

　　地下室有誠品書店，但我沒有機會逛。朱天文在《荒人手記》中寫道：「有身體好好」，而我在這裡的感覺是「有身體真糟」！他們幫爸照了二十幾張Ｘ光片，只是為了確定細菌沒有侵入骨頭。拍太多張不是會致癌嗎？

　　週日夜間兩點，有個男人一直用台語喊：「麗珠啊～麗珠啊～」我猜想那是他太太的名字，她可能去洗手間或7-11故沒回應。大約過了半小時，麗珠還沒回來，他又繼續喊，鄰床的男士受不了他吵鬧，罵道：「你有完沒完？還要吵多久？」我懷疑麗珠是她死去的太太或已離婚的前妻，所以他再怎麼哭喊也喚不回來。正當我幻想他曾有個淒美的故事時，突然他喊：「啊！未赴啊－放下去囉～」（來不及了－尿下去了～）我才猛然發覺，剛才他喊的好像是「尿布啊～尿布」的台語，但一直沒有人來幫他包。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三件事：
1.不要生病。
2.如果一定要生病，不要選假日。
3.如果遇到假日，不要去台大，除非你不怕吵。

　　　　　　──本文原發表於94年12月5日　nines的網誌〔陪病苦樂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