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幫蘇珊開門,目送她下樓,順便看看有沒有人在外監視偷聽。
蘇珊在樓下見到等著押送蘭兒回去的阿雄時,不但假裝已辦完事,還自掏腰包付給他一筆可觀的小費,充作佣金,以免他起疑去通風報信。畢竟她內心仍是非常同情那些身不由己、懷恨做愛的女性同胞。
王子擺平了被蘭兒騙進房間拿錢的阿雄,就跟著她來到這家叫做「人間天堂」的地下妓院,他知道此地的法律不容任意殺人、濫用私刑,所以沒有把劍抽出劍鞘。在門口把風兼拉客的打手,一拳搥在看似柔軟卻堅硬無比的金縷衣上,痛得肝腸寸斷,恐怕這輩子再也不敢當打手了。
王子身手矯健,武藝高強,三兩下就把所有的嫖客、老闆及一干同黨全部打昏。剩下老闆娘拿著小刀,抓住蘭兒當人質:「把武器放下!」
「好。」王子爽快地答應,把劍放在地上。
「把它踢過來。」
「這把是神劍,您可能不會用。」
「少廢話,快!」
王子將劍踢過去:「小心──」老闆娘彎腰伸手去撿,蘭兒趁機掙脫跑開。「──觸電。」他把話說完時,老闆娘已經被電暈了。
「閣下真是活該,叫您不要碰你偏要碰。」轉頭看看蘭兒:「妳沒事吧?」
「嗯,好險!」鬆了一口氣:「我去找繩子。」
「不用,我有這個。」他從口袋拿出一綑金線圈:「用這個綁,他們一定解不開。」
「這是黃金?太奢侈了吧!」
「不會啊,我們皇宮滿地都是。」
這裡共有八個女孩,除了正在接客的,都被關在一個陰暗的房間,不光是大陸妹,還有原住民、本省人、外省第三代、菲律賓等各國人種,真是貨色齊全。(既然這裡不是台灣,那本省是那一省?這是本文的破綻,如果您也初學寫作,注意別犯同樣的毛病。)
她們報警後,王子才發現每個房間門口都貼著一副對聯。蘭兒說生意差的時候,老闆就強迫她們做對子,想不出來的要罰站,對錯了還要打手心呢!最近做的一個因為太長,只好裁成兩截,貼在相鄰的門上:
「固定性伴侶可打八折,既安全又經濟的發洩管道;
使用保險套再減一百,非惟一卻必要的防範措施。」
另一副雙語的對聯,可能會引起弱勢族群反彈:
「向帶原者Say No;
對變態狂說呸。」
「為什麼不直接寫『說不』,要Say No?」
「依照傳統上下聯不能一樣都用『說』,而且這樣可以反映中英文夾雜的現代精神。」
王子對女孩們說:「妳們繼續等警察來吧,我的身分特殊不便久留,先走一步。」
三個女孩擁上前去獻吻,以報救命之恩,王子嚇得奪門而出:「天啊!這是什麼世界?」他習慣被感恩者親靴子,而不是親臉。
隔壁的律師事務所也貼了一副長聯,字寫得很小:
「行房前須徵得妻子之同意,培養性欲控制高潮;
離婚後應顧及兒女的感覺,注意愛要分配平均。」這種對聯叫做「無情對」,每個字拆開來對得上,但兩句意義不相干。
蘭兒和另一位女孩追出來。
「她說你好像來自另一個空間,我們家鄉有個通靈人,說不定可以幫你。」年僅十四的山地女孩說。(只要改稱原住女民,就能顯示尊重?)
第二天,藍斯洛租了匹馬,循著「天國不遠」「末日近了」「我找到了」等路標,來到山上。那個女孩不願一起回來,因為她是被父母賣掉的,這還不算最狠心,還布平地人被生父或養父強暴後再賣的,實在慘無人道、慘絕人寰。
這位通靈人是在教會工作的女子,沒有王子想像大的奇怪裝扮,而且十分年輕。身穿寫著「神愛世人」T恤的阿曼塔,聽了王子的敘述後說:「我相信上帝知道怎麼使你回去,因為祂同時存在於童話世界和現實世界。」
「那我要怎麼跟他聯絡?」王子學著說白話文,做為善意的回應,因為阿曼塔的用詞更白。
「主跟我很熟,現在就可以幫你Call祂。」
三分鐘後,她把上帝的話轉告王子:「你必須非常專心想著公主,用心電感應的方式取得聯繫,把咒語的第一句和第三句對調,教公主唸,然後兩人同時把整段咒語唸完就行了。」
「真的?這麼簡單。」
「不會錯,信我者得永生。」
王子再度換上戰袍,握緊寶劍,一切準備就緒。可是他和公主只在十六歲時共度一個暑假,感情不夠深厚,默契尚未十足,花了一個小時才搭上線。
「藍斯洛,是你嗎?你講慢一點嘛!」
「公主,聽得清楚嗎?請妳講快點。」
原來現實世界和童話世界的光陰流速不同,所以溝通困難。稍微有科學概念的人都明白:即使你在天王星上打行動電話回地球,也不會有這種「時差」問題。可是現實世界一天,等於童話世界八小時,以致面臨此種狀況。
他們又嘰哩呱啦伊比嗚呀了兩小時,才完整精確的把咒語唸完。這中間,王子已得知公主安然無恙,故曾提議休息五分鐘喘口氣,而分心想到一件事:如果被迫接客的女孩,不幸感染愛滋病,會被如何處置?「安樂死」?棄屍荒野?然後再抓一個女孩來補足缺額。他終於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悲痛……
王子回到古堡,巫婆正躺在他面前熟睡著,他舉起神劍,卻想起她只不過犯了妨害自由和「縱火」罪,沒有逼良為娼,罪不致死。先去見公主,看看李姑娘是否受到傷害,再做打算。他偷偷拿走桌上的水晶球,以免噩夢重演。
白天的長黑古堡就已經夠暗了,現在是半夜,當然更黑。
藉著心靈感應,幾分鐘後,王子就找到在地窖中的她們,鐵牢的門居然沒關,他走進去以後,鐵門才自動關閉鎖上,女巫房中的警報器也叮噹響了兩聲。
「妳們都沒事吧?」
「還好。」公主說:「這腳鐐……」
「我來,這是削鐵如泥的寶劍。」
但是鐵鍊被斬斷後,又立刻再生連接起來。他試砍地牢的欄杆也是一樣。
「你把水晶球打破,或許可以破除法術。」
王子用力砸在地上,沒破:「我忘了這是水晶,不是玻璃。」
他把水晶球放在茅草上,使它不會滾動,高舉神劍,將它劈成兩半。結果它發出一道閃光,並冒出一股白煙,煙霧散去後,看見一個年約三十穿著軍服的男子,兩手握著鐵欄杆,興奮地大喊:「我自由了!」然後轉身單腳下跪:「謝謝公主、王子放我出來,我已經被關在裡面七年半了,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差事,請儘管吩咐。」
李姑娘問:「不是有三個願望嗎?我可不可以也要一個?」
「我們都還被關著呢,先起來再說。」王子道。
公主問:「你在何處服役?為何被女巫所囚?」
「下官史東尼,原是翡翠山莊的侍衛長,當時和葛涵生伯爵的女兒相戀,但伯爵打算將她許配給錢公爵的兒子,葛莉絲的個性像她父親一樣固執,兩人吵了好幾天,伯爵為了使莉絲對我死心,找來巫婆──不是樓上這一個,是她師父──把我關在水晶球中。本來伯爵打算等他女兒結婚生子,安頓下來以後,再把我調去邊關駐守,可是那個巫婆四年前被燒死了,我就一直被關到現在,而莉絲也一直沒有嫁。」
公主和王子聽了很感動,李凱欣卻開始打瞌睡。
在地窖門口偷聽的女巫走了出來:「東尼,真的是你。」
「莉絲──」東尼望著面目可憎(不只三天沒讀書)的她,眼中仍然充滿愛意。
「他們騙我說,你跟小蓮私奔了。」小蓮是她的貼身丫鬟,扮演傳遞情書、安排幽會的紅娘角色。
「所以妳去投湖自盡?」
「她把我從水裡拉上來,帶我遊遍各國,教我各種法術,她說:『妳可以變出任何使妳快樂的東西……』」
「但是妳一點也不快樂,尤其在妳師父死後。」
東尼把手伸出欄杆,拭去她臉上的淚珠。同時她猙獰的臉孔,也漸漸回復原本的美貌。
「她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早一點放你出來?」葛莉絲在自言自語。
東尼照樣答得出來:「所謂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而且也捨不得妳離開她。」
「那小蓮呢?」
「伯爵把她交給人口販子,賣到股票島去了。」
「你怎麼都知道?」王子問。
「水晶球是無所不知的,而我就住在裡頭啊!可是破成兩半,有些法術不能用了。」
「沒關係,我有鑰匙,幫你們開門。」葛莉絲進來,跪在公主面前打開腳鐐:「抱歉害您受苦了,請公主降罪。」
王子對公主和東尼說:「我想到一件任務,我們找幾個人組織一支遠征隊,到股票島把被抓去賣的人都救回來。」
公主十分贊成:「葛小姐,妳會法術,也一起去幫忙,將功贖罪。」
王子:「等我們辦好婚事、度完蜜月,立即出發。」
公主:「不對吧,應該先去救人要緊。」
「我剛剛才去一個比股票島更遙遠、更危險的地方,救出八個人,妳就不能讓我休息一下?」
「才救八個你就嫌累,那我們的跨國大婚禮不是更麻煩、更辛苦!」
史東尼打斷他們,以免越吵越兇:「啟稟殿下,據估計股票島的女奴有三千到十萬人之多,不知從何救起?」(讀者不要懷疑,台灣雛妓人數確實在三千至十萬之間,請大家共同攜手救雛妓、舉手做環保、聯手反核四、插手管閒事、握手不打架、洗手少用水、牽手去郊遊、隨手撿黑鎗、拍手支持健保、揮手告別毒品、撒手引咎辭職、伸手領取年金……編輯若覺此段累贅,可自行刪減。)
王子陷入混亂的沈思:這要是會同兩國元老、各部大臣從長計議,太浪費時間;聽說島上風景優美、四季如春,或許我們可以環島蜜月旅行,住遍全國旅館,每遇一個女奴就救一個──不對,她們並非全在旅館;還是乾脆取消勞師動眾、耗資千億的婚禮,把省下來的人力財物,做更妥善的運用……唉──童話世界怎麼越來越現實了?
葛莉絲謝過公主,打開李姑娘的腳鐐:「醒醒啊,還睡?」
──原載於民國83年10月7~8日 自立副刊
(本集就此結束,但之後會有「雙頭巨龍的身世」,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