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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7/22 08:28:52瀏覽1624|回應12|推薦92 | |
前言: 我的“五朵玫瑰”中最後也是最豔麗的一朵紅玫瑰,離別十多年,不知現今她身在何方,也不知是生是死。曾經與她擦肩而過,曾經為她嘆息,北國的孤雁,美麗的哀愁! 昏黃的燈光,悠揚的音樂,我獨自坐在一張大圓桌旁,慢條斯理地喝著飲料。這是華府地區今年的一次大型舞會,有數百人參加,賓客大多是來自鄰近維吉尼亞和馬里蘭兩州的旅美華人,聽主辦人說紐約和新澤西州也會有人遠道而來。我到的比較晚,很多桌都已坐滿,這一桌是唯一的空桌,我也樂於獨佔。 我默默地注視舞池中,一對對翩翩起舞的男女。今晚不知怎麼的,我覺得意興闌珊而提不起勁來,竟懶得去向女士們邀舞。我心裡苦笑著,問自己幹嘛跑來參加這個舞會?也許唯一的理由是“家”裡太冷清了──如果一個男子單獨住在一間一千四百平方英呎的房子裡也算是一個家的話。 「這兩個座位我們可以坐嗎?」突然如同銀鈴般清脆而成熟的女人聲音在我的耳邊輕輕響起。 「喔!當然可以,請坐!」我回過神來,發現我這一桌已經多了兩位陌生的女客人。剛才問話的那位女士正很大方地往緊鄰我身旁的座位坐下,她的旁邊是位身材頗高的女子。 「妳們也遲到了?」我問這兩位女士,順便把她們仔細打量了一下。 「我們是由紐約下來的,搭火車花去了不少時間。」我身旁的女士回答道。她脫下大衣,身上穿著一件式樣高雅的暗紅色晚禮服,兩邊耳際垂著一對銀色大耳環,秀髮烏黑茂密,膚色白晰光滑得有如象牙一般,鼻樑高而挺直,眼睛大而明亮動人,雖沒有上妝而只塗一點口紅,但在朦朧的燈光照射下,她的一顰一笑竟是如此讓人屏息,如此美豔不可方物。 「這位大概是今晚舞會中長得最漂亮的女人了!」我心裡贊嘆著,所謂「驚為天人」大概就是這樣子了。 自從她出現以後,我們這桌也逐漸坐滿了賓客,但對我而言整個舞會就好像只剩下她和我兩個人,旁人我視若無睹,音樂我聽而不聞,我似乎陷入了一種夢幻之境,我眼中只有她的倩影,耳中只有她的話語,我對她似乎一見如故。 「妳的鼻樑和側影很像張愛玲年輕的時候。」我贊美地說,其實以臉部整體而言,她比張愛玲更美。 「真的嗎?」她笑著反問。 她的牙齒整齊而潔白如玉,我心裡又嘆了一口氣,想著「麗質天生」這四個字。 「是啊!妳們住在紐約市嗎?」我話鋒一轉。 「我住在紐約市再往北的一個海邊小鎮。」她回答。 「哦,那邊我不很熟,是那一個小鎮?」我追問著,她並沒有生氣。 「Larchmont。」她說。 接著我們又聊了一些話題,我們似乎無所不談,那真是個愉快的夜晚,雖然整晚舞會下來我們竟連一支舞也沒有跳。別的男士看到她和我狀似親密的交談,也就沒來向她邀舞。夢幻的一夜就這麼恍恍忽忽地過去了,但至少臨別前我還記得和她交換電話號碼。然而我的人似乎還沒醒過來,就這樣憑著“直覺”一路開車回家,一上床倒頭就睡,急著把當晚的夢延續下去。 隔天是星期天,我起床後隨便吃個早餐就開始研究地圖。我是美國汽車協會AAA club的member,家裡有一堆包括紐約州在內的地圖。Larchmont是在紐約市北方,面對Long Island Sound的一個小村落。 隔了一個禮拜後,我打電話給她表明拜訪之意,她很爽快地答應了。在那個e-mail還不很普及的年代,電話幾乎是和遠方朋友連絡的唯一工具,寫信則太緩不濟急了。我和她約好再下一個禮拜到她服務的中餐館找她。 那一個要長驅北上的週末天,有著極為晴朗的天氣。一早我把小轎車加滿汽油,帶著一堆陳淑樺和姜育恆的音樂帶,準備開始這個四百多公里車程的遠行。距離雖然很遠,但對於一向秉持「有情,天涯若咫尺;無情,咫尺若天涯」信念的我,為了拜訪佳人這四百多公里的車程我可沒有把它看在眼裡。 我沿95號州際公路北上,於中午時分穿過紐約市區,費了一些周折總算接上了1號公路而繼續北上。1號公路的這一段又叫作“Boston Post Road”,是美國殖民時代就已經存在的老路。她雖住Larchmont,但上班的餐館還得要往北到一處名叫Harrison的鎮上。我到了Harrison時已經是下午兩點過後,在附近路邊找到停車位,我關上車門走了一小段路進入餐館找她。 我告訴餐館小妹說我是她的朋友,她在裡面聽到聲音就走了出來。她今天穿著一件花襯衫配著短褲,臉上完全不施脂粉。雖沒有舞會那晚時的豔光四射,但仍然清麗可人。 「嗨!你開車很累吧?吃過中飯了嗎?」她邊打招呼邊問我。 「還好!不累!我不怎麼餓。」我回答。 「沒吃飯不行的。你吃龍蝦嗎?」她問。 「哦,吃的,吃的。」 「小妹,妳去請廚房做個薑蔥龍蝦來。」 「你請隨便坐!」 「謝謝!」因為已過了用餐時間,我是餐館唯一的客人,便挑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 「餐館生意還好嗎?」 「小地方,還可以啦。」 我發現她手上還拿著一本「封神演義」,不禁啞然失笑。 「妳也看神怪小說?」 「打發時間嘛!」 沒多久,薑蔥龍蝦上來了。她就坐在我的對面,看著我吃飯,也陪著我說話。那頓龍蝦雖然美味,但既要剝殼又有勾芡沾手,在佳人盈盈目光的注視下我吃得有幾分狼狽。 「妳今天要上班不方便,明天可以出來走走嗎?」我問她。 「好啊!但是我起來得比較晚,你明天早上十點鐘能在Larchmont我住的公寓門口等我嗎?你知道路嗎?」 「可以,找路對我說來不是問題。」 「那你──,今晚要住那兒?」 「1號公路上沿途有很多motel,我可以找到一家有空位的。」 我吃完了飯,便向她告辭,她送我到門口。 「晚上好好睡一覺喔!明天十點見!」她對我說。 隔天早上我們見了面,她一身淺色洋裝搭配太陽眼鏡。她是位很懂得穿著的女性,相形之下我就顯得有點土氣了。她當導遊坐右邊前座,由我開我的小轎車到附近包括Greenwich Village等紐約市北郊的鄉鎮遊覽。下午,我們到Larchmont海邊的一座小公園內,裡頭有個可以看海景的小涼亭,由亭內看出去,Long Island Sound的海岸風景格外美麗。 在小涼亭內,她看著我,幽幽地說著: 「感謝你遠道來看我,我蠻感動的。但是我必須對你實話實説,我是個有“過去”的女人。」 「哦─,“過去”?願意告訴我嗎?」我心頭一緊,知道她有重要的話要講。 「我離過婚。」她說。 「離過婚的人很多啊!」我回答道。 「我離過兩次婚,還有一個女兒歸前夫撫養。」她說著,眼中似乎浮起了一層淡淡的薄霧。 「哦!」我這次是有點驚訝了。 「還要聽下去嗎?」她問。 「是的,請說,我很願意聽!」我回答。 Long Island Sound遠處的海水顏色是湛藍,近處卻是有些翠綠。金色的陽光被海水反映而一閃一閃的,清新而醉人的海風陣陣拂面而來。小涼亭內,一位歷盡滄桑的美麗女子正娓娓地向一位遊子訴說她的“過去”。 當晚,我驅車南下開往歸途,心情有些沉重,思緒有些混亂。午夜前,我回到家中,又一次地一上床倒頭就睡,但這次卻整夜無夢。 她是台灣一所學院的影劇系畢業生,曾經想從影但因為導演對她有過「一夜情」的要求,她憤而放棄從影的念頭。她和男友結婚後雙雙到美國深造,過了一年多,經濟發生困難,於是她輟學去工作,先生則繼續他的學業。 有一天晚上她下班回來,心情不太好。剛好先生也逢情緒低潮,兩人竟因細故而大吵了一架。處在氣頭上,她先生突然冒出一句: 「我再也不愛妳了!」 她乍聽之下既傷心又怒不可遏,心想自己為支持先生學業而輟學去工作,竟然換來這樣一句絕情話。於是她執意要離婚,一對出國留學的愛侶就在這一夜劃下了婚姻的句點。 由於工作的關係,她認識了一位從新加坡來的留學生。他小她幾歲卻對她展開了熱烈的追求,她回到台灣探親,他也追到了台灣。追求數月後,她終於接受他,雖然她的家人認為男方太年輕而有點擔心,但她還是嫁給了他。剛開始時兩人感情不錯,但過了一年多後就變調了。她輕描淡寫地提到男方有暴力傾向。她的心臟一向不好,但為了挽救婚姻,她冒險懷孕。生女兒時她差點昏厥而必須靠氧氣罩去保持清醒。可是女兒的出生並未能保住婚姻,他和她還是離了婚,她並同意女兒歸男方撫養。原因是她認為他比較可能會把女兒帶好。她沒有說明為何她的第二任丈夫對她會從熱戀而變成冷漠而最後離婚,我也不便多問。她只說女兒現居新加坡由男方父母來帶。 我曾問她比較愛那一位丈夫,她說第一任丈夫仍是最愛。我也問她自己一個人生活又沒有車子不會不方便嗎?她說有位意大利人常幫她的忙。 隨後我和她用電話保持連絡,幾個禮拜後,她南下來看我。我到華府火車站接她。 那兩天我帶她去馬里蘭州的首府Annapolis玩,也遠至維吉尼亞州去逛很有名的地下岩洞Luray Cavern。她看來玩得蠻開心的,在回程路上她趁我不注意時,在我的右臉頰上偷親了一下。當然對於她的“偷襲”成功,我是一點也不在意的。 再過來幾個禮拜,我們就開始談到婚嫁問題了。但她說媽媽曾幫她算過命,說她的第三次婚姻可能會有“血光之災”。她很害怕,問我不要結婚,同居可不可以?而且能不能不要有小孩? 我也陷入長考了。我打電話給在台灣的爸媽說明此事。老爸大概是要我早日成家等得實在心急了,竟然說同居也沒有關係。老媽就不一樣了,她激烈地反對,認為自己的兒子從未結過婚,又是堂堂有良好職業的電機博士,所以娶個離婚兩次的女人太不值得了。老媽說如果我膽敢和那女人結婚或同居的話則母子關係就從此一刀兩斷。 我很清楚我在老媽心中的份量,所以她的“斷絕母子關係”是唬不了我的。我把想結婚的念頭告訴一位知己好友。這位好友聽了之後感到大惑不解,他認為我大概是腦筋臨時短路才會去考慮娶這樣一位有“過去”的女子。我也懶得替自己辯護,就到書房去把她送給我的照片給好友看。他把照片端詳了一下,然後說:「嗯,現在我可以理解你為什麼想要娶她了!」。 不過我真正的疑慮是她雖想嫁給我或和我同居,卻也提過有些事情她會很難割捨。我追問之下,原來那位常幫她忙的意大利人和她的關係並不只是幫忙而已。 後來有一次我打電話給她時,竟然就是這位意大利人接電話。 唉!很多事情或許我可以退讓或忍受,但我曾是一位“多角戀愛”的受害者,對於從事多角或三角戀愛的女性早已是退避三舍。這次電話事件後,我的理性便壓過我的感性,我決定再一次斬斷情絲! 她聽到我的決定後大為驚訝,並告訴我雖然痛苦,但她會去和她的意大利男友作個結束,去割捨那份感情的──可是她的提議還是被我拒絕了!我和那位意大利人素不相識,我又何必奪他所愛! 我心已決,她的任何說詞已無法再動搖我的意志。我心灰意冷之下,答應老媽的安排而回台灣相親。她也回台灣想和我見面,但是相親已經安排好,短短數天中要和五位女孩相見,所以我婉拒了她見面的要求,何況就算見了面又能如何? 唉!這又是一次沒有結果的短暫戀情! 這位住在北國的美麗女子,妳只不過是恢復認識我之前的生活,妳還是保有妳那位意大利男友,我和妳擦肩而過,也只能祝福你們──不願見到妳獨自漂泊異鄉成為一隻孤單的飛雁! 註: 1. 照片取自網路,為Larchmont海邊公園內的小涼亭。照片拍攝人為Father Julian Cassar。當年我就在此亭內聽孤雁訴說如煙往事。 2. 由於我憎惡多角戀愛,所以相親之後我只和其中一位女孩交往。但這位女孩的父母太重視錢財而一直在探聽我父母的家產,最後媒婆更透露他們其實是想要招贅,於是我大為不悅,拂袖而去。那位女孩錯愕之下,打越洋電話給我要我解釋分手原因,我說明之後,她黯然無語只有掛了電話。 3. 就在這事過後不久,“吾家嬌妻”──我唯一的白玫瑰──出現,我和她結了婚,隨後離開東岸,“五朵紅玫瑰”的戀情告終。 4. 一切的故事終究會被遺忘,會煙消雲散。趁著現在我還願意寫文時,記錄了這一段人間的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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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愛戀物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