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生長在一個大家庭中,家裡沒有過生日的習俗。印象中,除了掌家的二伯和過世的親人外,連輩份最高的阿嬤也沒慶生過。小時候最喜歡這些節日,因為,會加菜。對生長在物資缺乏年代的小孩而言,生日當天,能吃到水煮蛋就算是最豪華的生日宴啦。(當然,想吃,得自己在生日前,不斷提醒大人這件事,否則,一錯過,就得再等一年。) 等到年紀稍大,同父母提到這小時的記憶,方知祖母視過生日為禁忌,故生前,她是絕不過生日的。但,為何整個家族只有二伯過呢?原來,早年守寡的祖母,視二伯為家族中最重要的支柱,因此,每一年,從不過生日的祖母,從未忘記在二伯生日當日,替兒子準備他最愛的啤酒及滿桌的菜餚。我很好奇,對於如此的差別待遇,我問父親:「會不會為母親從未自己過生日而感到不平或遺憾?」父親只淡淡地回答:「生日有什麼稀罕?」 在這個沒有過生日傳統的家中,我的父親、母親、兄弟手足,沒有人過過生日。生日蛋糕自然也未曾出現在這個家中。自然地,生日對我們而言是個奇特的日子。在家中,它不是特別的,而且還會被特意淡化處理。但,在外,我卻渴忘也能和別人一樣,可以和家人朋友一起快樂慶祝。於是,在十九歲那一年,我以埋怨(從未過過生日)及纏功(整個晚糕糕纏)央乞父親讓我買了一個生平的第一個蛋糕。我還記得,那個臨時自村上唯一的西點麵包店買來的巧克力蛋糕有點硬,也不算好吃,但,它滿足了我多年的虛榮心。我終於有生日蛋糕過生日了,可,自己心裡卻明白,我要的這個快樂,是父母寬容而來,他們將不可能花在這奢侈品上的金錢,忍痛,滿足我一時的任性。於是,嚐過自己的虛榮滋味後,我便不再以此形式慶生。(其實這個經驗記錄著我的幼稚行為,因為,我的手足們未曾吵過、鬧過。) 早年經驗會影響人格發展。隨著年紀增長、人際關係的擴展,「過生日」逐漸成為一種人際應對的一環,面對個人二極的內外在衝突,慶生的場面總會令我困窘不安。多年來,我總習慣以低調、迴避的方式逃離眾人,選擇和僅差我五日生的好朋友一起安靜地共進簡易的生日餐。 今年的生日,利用下班後及團練前的空檔,我大方地請自己喝一杯香醇的咖啡及看場電影,然後,快樂地吹口琴去。沒料到,同學悄悄地為我帶來隱藏的驚喜。原來,替我報名基隆社大課程的李大哥,早和同學在教室中埋伏,在突然變黑的教室中,以燭光、蛋糕及口琴吹奏的生日快樂歌為我祝福。相隔十九年,再次擁有生日蛋糕,我看著身旁這群相處二年的老同學,除了油生的感謝及窘赧之情外,眼角也濕了起來:「何德何能?我何以能領受大家如此盛情?」面對直嚷特地自台北趕回的方姨及暗地策劃一切的李大哥,除了言謝,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 一切,只能感謝老天和這一群與我一起學習口琴的夥伴們……因為加入這個班級,讓我的生命更豐厚,謝謝大家。 小蝦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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