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剛過世朋友靈前上香。心中百感交集。沒想像中平淡。人之情不是理性的。是生死一擊。有情無情大不同。也不可同日而語。

朋友的靈堂很樸素。他的遺照依然慈祥。朋友妻告訴我。先生過世時很安祥平靜。雖然諷刺的是。家財萬貫的他。臨終那一刻卻在新光醫院的急診室。等不到一張病床。

孔子說「未知生。焉知死」。話說的容易。不知生的現實與死的實際。生死兩茫茫。都有許多不堪。

這五年來。我遊走兩岸。看相隔六十年的人群。他們多樣的生活。遮蓋不住心中的恐懼。相處久了。我文化的夢想已經破碎。現實的只剩下現實。理想在嘴邊。也不實際了。人事的虛應。編織幸福的謊言。似乎就是今天的人生。今天的文化。

我真的不能忍受無所事事。生活要有學習感。

可是學而無用。終究徒勞無功。費盡脣舌。

到不如我過世的朋友。人死了乾淨。無論生前悲歡恩怨。音容宛在。

素顏。仍是他告別塵世的封印。朋友去世以後。他的妻子不再滄桑。她有了自己的樣子。又出現羞怯的模樣。

也許照顧病人太久。任誰都是ㄧ種拖累。朋友入土為安。活著的人鬆口氣。

我靈前禮拜。不經意。我在靈前看到自己。不知那ㄧ個不久的將來。我要掛上那一張遺照？

是西裝筆挺？還是一頭亂髮。睡眼惺忪的眼睛？是愛是恨？是榮是辱？是儒釋道？還是山水茶？

也許靈台一會。什麼都不重要了。也罷。任人說道。任人安排。

我在朋友家大大庭院。看到枯萎的枝葉。

原來是朋友妻。除冥紙外。也爲朋友來世的陰間。燒造瓊樓玉宇。燃燒人間的繁華。

烈火的熱氣。把三百年樹齡龍眼樹枝葉。烤得焦黃。

誰能說出死後的十八閻羅。誰能告訴我陰巢地府。

難怪沒影的事兒不會老。

西方三聖的淨土。阿彌陀佛還是那麽年輕。

靈前碗筷。還擔心朋友餓了沒有？人生終歸ㄧ死。死了還要三餐溫飽。

現實的文化。死後哀榮。寄托的總是執著看不開。不能釋懷。

可是人生最真實的。不是活在現在嗎。對人好對自己好。有多麼難呢？享受陰晴圓缺。擁抱每一天每件事。給自己。給別人。不要帶來那麽多的痛苦。爲何咫尺天涯。總跨不過去？

到頭來。讓自己的人生沒有朋友。稱為朋友的關係。心虛的不確定。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

今天死亡的文化。年青人沒希望。老人沒未來。剩下現實的利害與算計。至死方休。無情無義。

反而是。醫院安寧病房的滴答聲流逝。生命ㄧ點一點消失。求不得的苦。一切貪不了。也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