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親日作家的阿Q 精神

郭都人

中華民國三十三年十月中旬，台灣附近爆發了一場頗具規模的戰役。

日軍照例挨打。美國海軍照例大勝。這是中途島戰役（中華民國三十一年六月四
日）之後的慣例。

日本照例謊報戰果：擊沉美國航空母艦十一艘、主力艦兩艘、巡洋艦三艘、巡洋艦或驅逐艦一艘，共十七艘。另外擊傷美國航空母艦八艘、主力艦兩艘、巡洋艦四艘、巡洋艦或驅逐艦一艘、種類不詳戰艦十三艘，共二十八艘。

事實是：美國戰艦沒有半艘沉沒。被擊傷的只有，一艘航空母艦、兩艘輕巡洋艦、兩艘驅逐艦，總數是五艘。日本將美艦五艘受創，謊報為十七艘沉沒、二十八艘受創，可謂深得自欺欺人、自我陶醉、精神勝利的真髓。換言之，作祟的是最典型的阿Q精神。

眾所周知，周樹人（魯迅）的阿Q論述曾經風行一時，使得許多人受到誤導，以為阿Q是神州大地的土產。可是，任何人只要對日本有真正的認識，恐怕都有這樣的結論：日本才是阿Q的真正原產地。證據充分，從歷代日本國王的行徑，到偽稱無條件投降為終戰，可說俯拾皆是。

例如，大清穆宗毅皇帝同治六年（1867年），日本的德川氏統治宣告終結。次年，所謂維新開始，日本國王睦仁下令國史局總裁：「其速正君臣名分之誼，明華夷內外之辨，以扶植天下之綱常」，云云。睦仁所謂「華」，顯然不是遭受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劫掠文物的中國，而是日本。須知道，講到華夷內外之辨，只有擅長自欺欺人的專業戶才敢自稱「華」，才稱日本為「天下」，還侈言「天下之綱常」，讓狂妄與自卑的病態交織，一覽無遺。

又例如，中華民國三十四年八月十五日，日本國王裕仁宣布接受《開羅宣言》與《波茨坦公告》，即無條件投降，但是他的廣播卻只說「忍所難忍、耐所難耐」，還厚顏妄言「為萬世開太平」，云云。於是，無條件投降在特級戰犯裕仁的口中，竟變成「開太平」，阿Q精神的發揮，可謂登峰造極了。

不巧的是，周樹人歿於中華民國二十五年十月，事在「張楊雙十二」西安事變之前不到八個星期。因此，中國抗戰軍興、日本對美、英宣戰、《開羅宣言》、《波茨坦公告》、廣島核爆、蘇聯對日宣戰、長崎核爆、日本無條件投降等一連串涉日曆史大事，都與他緣慳一面。

因此，周樹人的日本觀至今撲索迷離，更談不到修訂阿Q 的國籍。但是，許多日本人的阿Q精神則不容否認。

例如，麥克阿瑟將軍被杜魯門總統解除本兼各職（包括韓戰聯合國軍統帥、日本太上皇）後，曾在極其正式的場合說，按現代文明標準，日本全民相當於十二歲的男孩。對於麥克阿瑟的刻薄日本觀，許多親日中文論客或者刻意迴避，或者堅決否認麥克阿瑟表現對日本如此輕蔑。

親日中文論客不肯面對現實，從未就不願意實實在在討論過日本全民是否相當於十二歲男孩。周樹人如果能夠活到古稀的歲數，有機會寫阿Q 傳新篇章，哪麼，親日中文論客們的言行，當然是適當的題材。

針對麥克阿瑟的論述，許多日本論客的阿Q 精神顯得十分充沛，超過親日中文論客。其中有日本作家說，麥克阿瑟談話的對像只是若干美國人，而且是不留記錄的非正式談話，只是，事後有人向日方洩露而已，云云。

可是，事實與日本阿Q 主義者的說法（或者願望）恰恰相反，麥克阿瑟談話地點在美國國會；談話對像是美國參議院的軍事委員會、外交委員會聯席聽證會；談話時間是1951年五月五日；談話的形式是宣誓作供，白紙黑字記錄在案，累積對白全文達170萬字。

如果說，麥克阿瑟之所以被解職因為他要擴大韓戰範圍到中國大陸，企圖在錯誤的時間、在錯誤的地點、針對錯誤的對象、進行錯誤的戰爭，哪麼，他對參議院軍委外委聯席聽證會作出的證詞，時、地、對象無疑都十分恰當。

事實上，麥克阿瑟始終認為日本人的心智相當於十二歲的小孩。他從來不否定，修正，澄清他的判斷。而且他似乎很不喜歡日本人。 1951年四月慘遭杜魯門罷黜之後，麥克阿瑟終生不再踏足東京當局的直接統治範圍。 1961年七月，麥克阿瑟全家重訪菲律賓，途中只在美國駐日軍事基地暫停征棹，使得不少日本人感到沮喪，不免又阿Q 一番。

日本的阿Q 主義傳統，在二戰期，尤其顯著。謊報戰果之外，官方宣傳不斷鼓吹精神戰勝物質，時時硬說美國的物質充沛，敵不過日本的武士精神。日本敗亡的最重要原因之一是，日方所有通訊密碼被美方先後破解，無一例外。日本中途島慘敗、海軍頭頭山本五十六遇伏被殲（中華民國三十二年四月）等等事件，都是密碼被偵破的直接後果。

二戰期間的日本駐德國大使大島浩，是甲級戰犯，戰後被遠東軍事法庭判處無期徒刑，到麥克阿瑟遭罷黜之後的第六年才得假釋，可謂罪大惡極。可是，他向東京發出的眾多絕密電報，幾乎全被美方截獲、破譯：中華民國三十年，七十五封；中華民國三十一年，一百封；中華民國三十二年，四百封；中華民國三十三年，六百封；中華民國三十四年四月底蘇軍佔據柏林、希特拉自殺之前，三百封。納粹德國許多機密經由大島電文，被美方迅速洞悉，造成嚴重損失。德方屢次向日本提出質疑，均不得要領。

難怪，美國馬紹爾將軍說，美國研判希特拉在歐洲意圖，主要靠的是大島浩（被截獲的絕密通訊）。可是日方對己方密碼被破解這樣的天大災難，完全無知，或者認為不可能。美國在密碼戰線大獲全勝，顯然與精神、物質都沾不上邊。密碼戰勝利靠的是智力與毅力，而美國比日本優越。不出所料，日本至今不肯面對現實，依然諱言投降，而且推諉歸咎於「敵方使用殘虐炸彈」云云。

日方長期高估自己的智力與保密能力，失敗後又拒絕檢討，正是根深蒂固的阿Q 精神傳統的最危險表現。

日本的阿Q 精神，無可避免地傳染到許多崇日論客。今年三月日本發生的特大天災人禍後，他們一相情願推出的「日本復興論」就是明証。

不妨再以張姓台灣親日作家為例。 鼓吹、歡呼「日本第三次開國」不說，他津津樂道所謂岩倉具視使節團「走訪歐美找尋富國強兵之道」，就諱言了該團的不光彩的一面。其實，任何對日本現代史有真正認識的觀察者都知道，岩倉具視等人當時的迫切任務並不是尋覓什麼富強之道，而是要求歐美國家廢除、修改它們威逼日本所簽署的不平等條約。

日方的要求事實上徹底失敗。沒有正在愉快享用對日不平等條約的國家同意放棄特權。張姓台灣親日作家既諱言日本急於擺脫不平等條約，又歡呼普普士威逼日本簽訂不平等條約一百五十 周年紀念，很難相信這不是日本傳統阿Q 主義的惡性展現。

參考文章：台灣親日作家的德國觀     台灣親日作家的「德日紐帶」

作 者 是 旅 居 北 美 的 業 餘 文 化 工 作 者

圖一，風行一時的阿Q論述

圖二，大島浩（日本駐納粹德國大使、甲級戰犯）

圖三，紫密碼機（日本主要密碼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