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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1/11 19:32:59瀏覽387|回應1|推薦3 | |
我深信孩子本是天使,必須悉心呵護來守護他們天使的本質。阿芬的幼年期,我對她可稱得上是極盡掌上明珠般地呵護備至,但小乖卻沒有同樣的好命,這一點讓我永遠深深引以為憾。我當時絕非刻意要忽略小乖,但命運與現實迫不得已,有時候我們就是不得不忍痛。然而遺憾鑄成它永遠無法從我心頭抹去,在當時我們不知道,卻在往後每回顧一次就心痛一回。 今年暑假裡,我和阿芬小乖窩在一起看電視。也不知道映入眼簾什麼畫面去觸動了我的那條遺憾的神經,我又撫摸著小乖的背,開始喃喃地懺悔起來,「你小時候,被媽媽關在門外面哭,實在是太可憐了!我好後悔喔!」小乖不為所動地專心盯著電視螢幕,絲毫不理會我在發神經。於是我欣然繼續懺悔下去,「媽媽不是故意的,我那時也沒有別的辦法...」當我自顧自唸得正順口的時候.. 「我也不是故意學不會注音的啊!」一旁的阿芬突然勃然發作,憤怒地大聲抗議。 「我又不是在怪妳!我只是對小乖很遺憾而已!」火燒過間(台語)猝不及防,阿芬突如其來的反應把我嚇了一跳。 「妳聽起來明明就是在怪我!我是故意學不會注音嗎?」阿芬激動地扯著喉嚨繼續咆哮。 「我可能是表達能力不好,」我連忙道歉和解釋,「才引發妳的誤會,我向妳道歉。妳是受害者,這件事最不能怪的就是妳啊!我怎麼會怪妳?」 可是阿芬好像著魔了一樣,沉溺在攻擊裡不可自拔,左一句右一句出招連連,我招架不及話題也跟著愈扯愈遠愈支離破碎,搞得我也火冒三丈。 「妳為什麼要這樣一直攻擊?我為了防禦,都偏離了原來的話題,整個吵得很扭曲。」這場戰火實在燒得莫名奇妙,我原先是為了要和阿芬吵架的嗎?「妳記不記得,我曾經跟妳說過『唐山大地震』這部電影?」我開始訴諸感性,試圖喚回她的理性來,「電影中的那位媽媽,她被迫不得不犧牲掉一個小孩,她以『重男輕女』來做為她的考量。但我可不是喔!我也絕對不是『重女輕男』,妳很清楚,媽媽永不考慮犧牲任何一個小孩。但當年的情況,逼迫我只好把小乖隔絕在門外任由他去哭泣...為了我必須搶救妳的拼音,如果當時不趕快把妳挽救回來,妳這一輩子的學業就全部都毀了!妳那時才小學一年級剛剛入學,一個人可以從那時刻就放棄學業嗎?」即使是現在..事隔14年後的回顧,我依然悲憤異常。「而我也不應該把小乖關在門外哭,妳知道媽媽聽在耳裡,每一聲都宛如刀割嗎?但我還必須佯裝平靜,來讓妳能安下心來上課。難道為了幫妳上注音,就活該傷害小乖嗎?這完全是因為,妳那時不搶救就來不及了!而小乖那時才兩歲...他可能哭一哭就不記得了,我才忍痛做這樣的決定。但我無法不遺憾!妳知道這種形同遺棄的遺憾,對一個媽媽的傷害有多大嗎?這種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我偶爾懺悔一下不行嗎?」當時和阿芬吵架有腎上腺素在支持,倒是一氣呵成鏗鏘有力...哪知打字的此刻這事後的記述,竟然淚水撲簌簌直落。我以為這些往事早已成雲煙了,畢竟我們表面看起來都好好的,誰知道累累的傷痕大家從來都不曾癒合過。 唐山大地震的電影,我只聽過介紹、沒有真正看過。我的電影概念都是聽來的,必須等HBO播出了,有免費的才能觀賞。然而聽來的電影並不影響我和小孩的分享。 因為家貧負擔不起幼稚園的費用,所以阿芬幼年不曾上過幼稚園。而我也沒有在學前就提前教阿芬拼音(我教阿芬閱讀國字,但注音符號留給她去學校學),因此阿芬初上一年級時,那些ㄅㄆㄇㄈ對她來說,宛如天書,偏偏老師教學的進度飛快,阿芬根本跟不上。 每個小孩的學習步調本不相同,原本我並不很在意,不意竟然經由一個可靠的管道,我發現老師每天教得失去耐性便出手殘忍地體罰羞辱阿芬。阿芬自小以來,是如何被我捧在手掌心來疼愛的!她怎麼受得了這樣的摧殘?更何況..學不會注音,算阿芬的錯嗎?老師大可以來找家長興師問罪──妳窮到沒法讓小孩上幼稚園算什麼家長?妳家小孩笨到跟不上進度,難道妳家長不必負責? 但小孩在別人手上,國家規定這是非上不可的義務教育,我能怎麼辦? 不料當時只有兩歲大的小乖,正是最愛黏媽媽的年紀;我在給阿芬上課的時候,他非要在旁邊湊上一角不可,不斷不斷干擾我們的上課,讓阿芬分心,讓我窮於應付。 於是我把上課時間調到晚上。晚上孩子們的把拔在家,總應該可以幫忙分擔一下吧!沒想到景況更加慘烈──不是小乖挨罵,就是阿芬被嚴厲斥責、甚至被打!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家的把拔比老師更加沒有耐心,他從來應付小孩的唯一辦法就是嚴詞厲色威脅恐嚇、再不然就是罰站或打一頓。 這個精深奧妙的拼音大學問,已經害阿芬白天慘遭老師修理了,如果晚上再加上把拔又來上一頓...這書也就不必再唸下去了。 所以也就是說,我只有下午的時間可以利用來幫阿芬上課。然後相同的問題..小乖的干擾..依然無法解決。我情急之下用了下下之策──把心一橫,將小乖趕出書房,狠心鎖上門,任由小乖嘶喊敲門、哭到滿身大汗聲嘶力竭也不為所動...來為阿芬上ㄅㄆㄇ拼音。 這是怎麼樣的人間地獄?為了區區注音符號拼音,值得一家子人仰馬翻妻離子散嗎?鬼哭神號搞了兩三天之後,我深知這會毀掉小乖,不能再繼續下去,便重新規劃調整了全部的作息時間。 我早晨火速上完菜市場、做完家事,儘量留多一點時間帶小乖去公園跑跑跳跳,刻意把這小不點操到筋疲力竭。玩到中午去學校接阿芬回家,叫阿芬儘快用完午餐,快快睡午覺(免得待會兒上課打瞌睡)。阿芬小歇的時間,我拖時間慢慢地餵小乖吃飯(好讓阿芬可以睡飽一點),同時也讓小乖更疲倦一點...好讓這個能量小子一沾枕便能立即入睡、而且期許他能睡久一點。等小乖一睡著,我馬上叫醒阿芬,母女倆開始專心地上課、練習、考聽寫、做功課。等我們差不多忙完了,睡醒的小乖會自動出現在房門口,我們三個人就可以開開心心一道兒上圖書館借書、去公園玩了。 我抓到了節奏,生活重新按部就班,阿芬的拼音迅速有了起色,小乖也重拾笑顏。然而,曾經有過的陰影,就真的不留痕跡了嗎?我可以假裝小乖都不曾被我屏絕於門外、滿心困惑恐懼哭到傷心欲絕嗎?那悽慘的哭嚎呼喚嘶喊,是尖銳利刃,深深劃在一個母親的心上,它至今依然巨細靡遺歷歷鮮明。 「那把拔要趕我出去,妳為什麼都不知道?」阿芬卻還不肯休兵,依然咄咄逼人。 「我真的不知道啊!這件事不是已經討論過了嗎?妳究竟想要怎樣?」也許這不是一次兩次的討論就可以平撫的憤怒,但它到底要與我們纏鬥到何時?這真是令人氣餒。 「也許我是想要一個道歉吧。」阿芬不再怒喊了,她悶悶地回答。 「有些道歉,是要不到的。媽媽也是生長在一個暴力家庭,但我也只能認了,放下,然後繼續過自己的人生。我的爸爸早都已經過世了,我去找誰要道歉?不要說暴力了,就連依然健在的阿嬤,她那種重男輕女的價值觀分配處理任何事的絕對不公平,我也只能默默承受下來,還偶爾邀請她到家裡來好好招待她──我們自己都過得很辛苦了!這可是牽涉到巨大的財產實質利益呢,我可以做到假裝沒這回事兒,誠心招待她。我活可以活得有骨氣一點,餓死也不必回娘家去乞討。」 阿芬不再回嘴,我們沉默了好一會兒。「我還以為,妳和把拔那件事已經過去了。」我平靜地說。 「我也是啊。」阿芬答。 我們其實都很清楚,有些事情,大概永遠都過不去。我們只不過無法面對,不想去提而已。 大吵之後我問小乖。 ******* 下面是一本書裡的幾段文字,主要就是在說,童年的情緒經驗對於人格塑造有多麼深遠的影響。小乖的坎坷之處並不單單止於這篇文章所陳述的這段經驗而已。 這便是當時的小乖和阿芬~兩歲和六歲 小乖懷裡擁抱著的是阿芳──這名字一聽便知道是阿芬的妹妹。阿芬對於媽媽生的是弟弟感覺很失望,因此我帶她去百貨公司領了這個妹妹回來。不過,她後來又感覺弟弟比較好玩。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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