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我在網路上逛呀逛...無意中發現了這個棒極了的演說影片。

演說之中，Ken Robinson大師說了一個有關於東方三博士獻給聖嬰的禮物之笑話：
一個小男孩獻禮時，因不會發音而把frankincense（乳香）說成Frank sent this（這是法蘭克送的）。
這個笑話讓我和小乖笑了很久。
Ken Robinson大師註解說，「小孩願意冒險，如果不知道，他們就用猜的，他們不怕犯錯。」

像這種因為不怕犯錯、而大無畏勇往直前的學習熱誠，我曾經在阿芬和小乖身上都見識過。巧的是，那時候他們正好也都是三、四歲的年齡。

阿芬三歲多時，我正懷著小乖。考慮到稍後生活裡多了一個小寶寶的不方便，因此即便在孕中身體和精神極度的疲倦，我依然帶著阿芬搭公車四處趴趴走。有一次我和小阿芬站在站牌等了好久的公車，我都已經不耐煩了，阿芬卻很安靜，睜著大眼注視著馬路對面一眨也不眨，突然開口，「媽媽，那個是東ㄩˇ五金ㄒ一ㄥˊ。」
這一聲突如其來把我嚇了一跳，什麼跟什麼呀？我順著孩子的視線望向對面，霧煞煞完全在狀況之外。然後扭過頭來看阿芬究竟在看什麼，再轉頭去看。喔，原來是那塊招牌。東興五金行。

「行」是破音字，ㄏㄤˊ唸成ㄒ一ㄥˊ，可以理解。
那麼「興」為什麼是ㄩˇ呢？我在腦海裡略略一搜尋，立刻就明白了。阿芬那時候最喜歡一本「大野狼與七隻小羊」的故事書了，興＝與，絕對沒有問題。
原來，阿芬不知何時早已經自己開始在認字了！我心裡歡呼不止。

「對！」我贊同，「是東ㄩˇ五金ㄒ一ㄥˊ喔！妳好厲害喲，認識好多字！」我大大加以鼓勵。其實那時我心裡也是忐忑，完全不知道該不該「指正」那些錯誤。但我直覺指正是一種扼殺，它會澆滅小孩繼續嘗試的勇氣，而這時刻最該做的唯有建立她的成就感，以趁勢燒起主動學習的熱情。
這套理論，在現今這個年頭當然是耳熟能詳了，但16年前有誰這樣說？然而我（心虛地）相信自己不會錯。

「媽媽，青ㄋ一ㄠˇ路！」阿芬小手指著路牌快樂地大喊。
「對！青ㄋ一ㄠˇ路。」我硬著頭皮，違心地讚賞。那是青島路，心底卻在嘆息。

我當時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阿芬小小的年紀，自行在學習錯誤的東西。我想，我只要鼓勵她的學習，而不要強調那些內容，這樣大概沒關係吧？反正小孩一下子就忘了。我馬上給自己找到一個逃避教育的理由。

緊接著小乖出生了，在阿芬執意認為照料小嬰兒這種事兒她理當不應坐視不管的理念驅使之下，我簡直被整得快要忙死了。四歲小孩所有的幫忙都是在「幫倒忙」，煩亂忙碌之中我哪有心思從長計議教育大計？然而歲月卻是稍縱即逝，阿芬轉眼五歲了。我的大妹生了她自己的小寶貝，我們去看她。當我忙著幫忙照料小寶寶時，阿芬拿起阿姨的「媽媽寶寶」雜誌，琅琅唸起裡面一篇文章給阿姨聽。
那是一本大人在閱讀的雜誌，裡面的用詞遣字不會為小朋友設想，但阿芬唸起來一點兒也沒困難。她認識的辭彙量已經夠自由自在地閱讀了。

「妳怎麼教的？」我妹妹大驚，衝過來問我。
「嗄？教什麼？」我則被我妹妹嚇了一跳。
「阿芬會讀書欸！妳怎麼教的？」妹妹覺得好驚訝。
「真的啊？我沒有教啊！」我也好驚訝。我真的沒有教，因為我還沒想出教法，因此到那時為止還一直在混日子，逃避教育責任。

而小乖的學習模式則和阿芬截然不同，他對於書籍文字往往視而不見，完全漠視家裡的閱讀環境和讀書風氣。
於是小乖三歲後，我刻意開始教他認字，為培養他的閱讀習慣著手佈局。我先從周遭生活環境裡悄悄切入，平日裡牽著他的小手兒滿街散步時，就順便指著望眼所及的國字，停下腳步，逐字唸給他聽。
我不知道這偽裝得像不像遊戲？小乖並沒有任何欣喜雀躍的表示，小臉上看起來酷酷的，沒有熱忱反應、也並不反對。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小乖的成就要從阿嬤家獲取。

當時我哥哥的兩個小孩（五歲和四歲）都是由我媽在帶的，他們上相同的才藝班，兩只才藝班書包一式一樣無可分辨，因此在書包外面大大地寫上各自的名字以供區別。
有一天，我回娘家，正和小妹站著說話兒，只聽得小乖稚嫩的童音在旁邊響起，「雞、雞。」字正腔圓，「當、寶。」咬字清晰毫不含糊。

我和小妹不約而同，轉過頭去看他。只見他的小小手還指在那兩個並排而列的書包上，未及移開。書包上的名字，端端正正寫著：雅雅、富寶。那是我哥哥小孩的親暱稱呼。
小乖發現我們在看他，再度清晰地發表一次，「雞雞、當寶。」

我的小妹當即捧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完全顧不得阿姨的形象。
我則憋住狂笑儘量委婉，「對！」差點無法呼吸，「雞雞當寶。」加以鼓勵。

（emma媽咪說明：「當」這個字，是小乖最早學會的其中一個字。因為我家巷口有一家當舖，門帘上那個被圈起來的「當」字，真是醒目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