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花女孩
昨日朋友生日,中午聚餐時說想看電影色戒,但下週才上映,只好先去看二輪片扶桑花女孩,因為這部電影在之前上映時,看了預告就很想去看。直至昨日才領會到劇中,時而令人感動落淚、時而令人會心一笑,這時而啼笑皆非感慨的劇情,更令人心酸無奈世代的轉變,竟是無情殺手、更是成長的推手。
《扶桑花女孩》是描述1965年左右,傳統礦業已然沒落的北方小鎮常磐,在鎮長與礦業公司突發奇想下,決定設立「夏威夷度假中心」以挽救日薄西山的經濟。他們從東京聘請時髦的舞蹈老師來教導鎮上的少女跳草群舞(其中也包含願意孤躅一擲的歐巴桑和體型粗壯條件不佳的女孩),在外界不看好、甚至引發家庭革命的衝突下,他們總算在度假中心的開幕典禮上舞出了自己與全鎮的信心和未來。
比較這兩部作品,若論影片對時代風貌的重建或刻畫,或是對集體記憶的溫煦關照,《Always幸福的三丁目》其實略勝一籌。《扶桑花女孩》雖根據真人實事改編,但最值得一看的,卻是在可預料的情節發展中所展現的煽情技巧。
首先,在敘事上它成功地建立起多種「對立」。這包含了度假中心的興建計畫與大部分礦工想法的對立,東京來的舞蹈老師與鎮民態度的對立,堅決反對的家長與一意孤行的子女的對立,當然還包括初期同在一條船上的師生彼此不信任所產生的對立。其中,一場度假中心籌備部長忍無可忍突然用方言跟目中無人的東京老師發飆、但老師完全聽沒有的戲,囿於語言隔閡,我們不盡然能通曉其中趣味,但也再一次明示了衝突的無可避免,以及導演刻意採取較不尖銳角度的作法。而在化解這些對立的過程中,不同的個性、意識型態的交鋒與和解,正是確保這個傳奇充滿溫暖庶民魅力的主因。
再者,它也懂得在俗套橋段中提供超乎預期的驚喜。舉例來講,當老師決定離開小鎮,一群學生追到車站這種「芭樂戲」的用意是可想而知的,但學生如何讓原本心意已決的老師留下,其手法卻是富含感情與創意。而不可或缺的片尾大秀,其實早在開場沒多久小鎮姑娘目睹東京老師一個人在排練室舞得香汗淋漓時,就已預告清楚(這段舞蹈不僅感動了學生,讓他們相信老師的能力,並且立志也要跳出這樣優美有力的舞姿),但在最後這場戲,領跳的女學生不僅符合觀眾預期地跳出這段舞蹈,在完整的大秀中,我們更發現導演在敘事上故意留了一手,觀眾既可看到期待的場面,卻發覺更精彩的還在後面,因此既達到「立即滿足報償」(instant gratification)這條類型化電影的金科玉律,也不至於在落入我們猜測時覺得索然無味,充分顯示了本片敘事手段的嫻熟。
韓裔日籍的導演李相日,早從學生時期的作品《Blue Chong》(1999)即引起日本影壇注意,並因此獲得資金拍攝《Border Line》(2002),我在當年的釜山影展曾看過這部電影,在描述人被逼向社會邊緣的畸零現象上,頗見犀利。也因此當我看到《69》(2004)的青春洋溢、熱血幽默時(本片參加了去年的台北電影節,並在不久前於台北上過片),其實有點驚訝(這多少也和編劇由宮藤官九郎出任有關)。不過無論是關注現代或傾於懷舊,李相日捕捉社會脈動的企圖倒無二致。《扶桑花女孩》雖是他至今最甜美的作品,但從電影一開始即把鏡頭對向沒落的礦鎮與兩個企圖迎接新時代的女孩身上,即可看出他的觀點。
從獨立製片迅速邁向主流的李相日,對於偶像明星的善用也很出名。妻夫木聰(《69》)、小田切讓(《天堂失格》)都曾因演出他的作品而得獎,這次飾演看似高傲無情但為了學生可以卯起來不顧禮教的東京老師松雪泰子,或是外表甜美但個性卻堅決的領跳學生蒼井優,都散發出迷人的魅力,戲份不分上下的兩人在各電影獎項也成了相互競爭的對手。有趣的是蒼井優在日本一下得女主角獎、一下得女配角獎(此情況有點類似《黃昏清兵衛》的宮澤理惠),競爭激烈的時候,連飾演她媽媽的富司純子都趕來分杯羹。因此,日刊體育獎的結果算是皆大歡喜:最佳女主角松雪泰子、最佳女配角富司純子、最佳新人蒼井優、順便再帶走最佳影片。
通俗流暢、煽情有加,《扶桑花女孩》以甜美、勵志的角度去反芻四十多年前日本經濟社會轉型下的一場冒險,它的信條與觀點也許趨於簡單保守,但對於人情世故的溫暖擁抱,還是有其光芒與神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