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凌晨□

大地的月光慢慢的被海上捲起的晨曦之光替換，藍色的光芒開始在室內發酵。斐衍突然想通了，他得問瑋琪才行，故瞧著背影在抽搐的瑋琪輕聲低喚道：「瑋琪………」

抽搐停止，瑋琪：「吭？」聲音帶有咽聲，但她沒有回頭。

「妳沒睡吧？」斐衍問。

瑋琪摟著棉被背對著他點頭。

「我想問妳…….，不，我先說好了，」他緩緩的說「我知道妳是個機械人……..，妳是外星人派來收集感覺的，妳……..，我現在都知道了，但……我想……..我還確定一件事，我還愛著妳，…….還是愛著妳，簡直是………無法自拔。」

瑋琪緩緩轉過身與斐衍面對面，她撥開壓印在臉頰上的髮絲，許多髮痕暫時遺留在臉頰上，但無損她秀麗絕倫的臉廓，清晨微曦淡藍的光照在她臉上，帶上了一層重重的憂愁。

斐衍無法看透她表情底下的心情，只感到她哭的很憔悴，天哪！這真不該是一個機械人會有的表情，甚至在這麼細微的臉部表情都可以傳達的那麼清楚，讓他真的只想抱住她，但心底又有個聲音說：別忘了，她的皮膚裡面可是金屬支架阿！

他在問：「我想問的是，……..是有程式叫妳愛上我的嗎？」斐衍認真的與瑋琪對望。

瑋琪輕輕的搖著頭：「沒有…….從沒有任何人任何程式叫我如此做。」

斐衍再問：「那……妳知道愛是什麼嗎？」瑋琪有點為難的眨著眼，「我並不是指字面上的解釋，而是………」斐衍話說一半停住了，因為瑋琪臉上深刻思考的表情顯然她懂，於是他等著其回答。

瑋琪本身也曾懷疑過，所以她告白時才會用『我好像愛上你了』這種疑問詞，事實上她由於根本第一次接觸到這種感覺，她根本無從比較，到底這是不是人類傳說中的愛情，要她很肯定的說出來，這是不可能的。

所以瑋琪說：「我不知道………，但我想…….我現在已不能沒有你，我離不開你，所以我無法不告而別。」她又露出了哭的表情，整條棉被隨著她身軀在啜泣著，臉上雖沒淚，但任誰都知道她很傷心。

斐衍再也忍受不住了，他把她抱在懷中，摟著她，親吻著她的髮際：「那就是了，這就是愛了，因為我也是阿。」斐衍的答案也是這樣，他自己也以為他和丁緯之間的關係是愛，到如今他才知道那只是”很像是”罷了，不像現在這樣，他根本無法想像失去瑋琪是什麼情況，他會死的！他會死的！

瑋琪在斐衍肩頭哭著，這次已沒有淚會把他的衣服濡濕了。斐衍想到一個艱深的領悟，這就像是股票的內線聽習慣了，會對總體趨勢的判斷、對投資標的掌握能力，就會不知不覺的削弱；”感覺”也是，不能用頭腦去思考，只有用互相接觸才可體會。

他將額頭與瑋琪相靠著，安慰道：「別哭，我在這裡，別哭了，我不會離開妳的，我想過了，外星人沒料到，A.I碰上人類所有感覺資料竟創造出了真的”人”，妳是無法定義的一個非常特別的人，但重點是妳是個人。這是個事實，我怎麼思考都一樣，感覺告訴了我，我愛上了妳。」

瑋琪仍咽咽的說：「可是…….我是個……..機械人。」

斐衍抬起她的頭說：「妳有愛，那就是個人，A.I的極至已產生了一個生命。」有一會他看著她，想著她外表下是機械之類支撐物，他有辦法愛她永遠嗎？但轉又細想，其實他外表下也是一個骷髏骨架，比機械架子還恐怖，這根本一點也沒差，他愛的是一位有思想的生命體，這才是重點。

「可是…..我是…….」瑋琪泣不成聲。

「妳是個人。」斐衍看著她堅定的說。

「嗚………」瑋琪哭了起來，斐衍將她抱得更緊。

斐衍想了很多，他可能是全宇宙第一個遇到這種事的人，他的想法裡認為：沒錯，瑋琪身軀裡或許是金屬製支架，而人類是骨架，但這跟意識無關；她的腦或許是由A.I來運作，但人類究其源頭面，神經元的功能也類似科技裡的位元單位，運算的方式甚至還沒電子傳送效率高或”正確”，或許不正確是它異於機械的地方，但這兩者比較起來，僅只是一個是靠血運作一個是靠能源。

而瑋琪其餘部分皆是仿生自人類的肉體，所以她才能收集到感覺，A.I加上感覺，這不就等於一個人的腦加上感覺了嗎，所以他斷定瑋琪雖構造不同，但已具備了成為一個人的條件，…….或許，她更有資格成為一個人，她有愛…………

淡藍的陽光開始轉變為金麥穗光輝，所有物品都烘托有復古的味道，太陽已露出了一半，斐衍又感到那股幸福的感覺了，但………

「斐衍，我不想離開你………」瑋琪說。

「我也是，妳別擔心，我們不會分開的。」斐衍溫柔的說。

「不，我們一定要分開，………這是沒辦法的事。」瑋琪抬頭望著斐衍。

「怎麼？忽然又不愛我了？」

瑋琪苦笑了一下，用手摸著斐衍的臉：「不是的，而是……..我非離開不可。」

「什麼意思？」斐衍這次很認真的問，他希望她是在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