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現在沒辦法接聽電話,請在『嗶』聲後留言給我。」
在答錄機沉悶單調的鈴聲響過後,床邊睡到不醒人事的少年無意識地翻了個身。
「喂?小狼,我知道你現在心情很不好受…我只是想跟你說,有任何需要,我們都會盡量幫忙的,明天見囉!」
少年抬起一隻睡眼惺忪的琥珀眼眸…記憶中的溫柔女聲…是蘇摩吧?怪了…今天都還沒見到,幹什麼明天見?
帶著問號趴下去繼續睡的少年,沒過多久,再度被另一通留言吵醒。
「欸!小狼,別難過了,今天下班後我們會去看你,護刃說街角開了一家冰店,一起去吃吧!」
穩重的男人嗓音…好像是草雉…他家死了人嗎?什麼叫別難過啊?
決定帶著兩個莫名其妙的斗大問號睡到天荒地老的小狼倒回枕頭,很不幸這次連眼睛都還沒閉上,就被迫聽另一通他可謂這輩子最不想接到的電話了…
「小狼啊!我是龍王!」答錄機的聲音大的莫名嚇人,少年把被子翻上頭:「我跟你說,全公司的人都很擔心你耶!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好好休息一天養精神,發生什麼事你不想說也就算了,我們…」
「…喂?」小狼認命地接起了電話。
「…咦咦?小狼啊?!」充滿活力的大嗓門依舊噪耳而親切。
「是我啊,你們今天怎麼搞的?打給我一堆莫名其妙的留言…難道我出了什麼事嗎?」
龍王納悶的聲音自電話另一頭傳來:「…我才想問你呢!不然今天上班怎麼沒看到你?這件事傳遍整個公司上下,大家都以為你家出事了!」
「什麼叫為什麼沒看到?我又還沒上班…」小狼邊回答邊瞄向牆上的掛鐘,心臟也頓時像他那座功成身退的鬧鐘一樣赫然停擺了:「啊啊啊啊啊!!!」
指針毫無疑問地指著九點,離平常上班時間很顯然已經超過一小時。
「…小狼?」龍王此刻的疑問很顯然帶了一絲任誰也察覺的出的笑意,然後拋出了一個幾乎嚇破少年肝臟(心臟已經嚇破了)的事實:「你睡過頭啦?」
「來不及解釋了,我現在就去!幫我跟社長說一聲!」小狼匆匆忙忙掛掉電話,在放下話筒的那一刻,他一點也不懷疑自己聽見了另一邊將近整個辦公室的大笑聲。
少年在慌亂中急忙套上襯衫,連領帶都來不及打就衝出了臥室,就在他怨恨自己竟然沒長三頭六臂收起散了一地的白紙時,門鈴偏偏選在這時候擾人的肆意響起。
「請問哪位?」小狼一邊套上西裝一邊靠近門把。
「…副社長?」另一端傳來低沉的男人聲,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我是,請問?」
「社長要我來找你。」
完了!小狼的心頓時一沉,待會到了公司,天知道那個一向以捉弄員工為樂的金髮青年會對自己使出什麼花招?「…法伊先生請你來接我去上班嗎?」
…還是遲到的員工都得凌遲處死?
「不是,他說如果再沒見到你的話,他就要立刻報警了。」
那部屬於社長名下財產的黑色轎車正駛向Piffle Prince的辦公大樓,後座的小狼抬起一張紅潮未褪去的臉,突然發現,開車的黑髮男人是個陌生面孔:「對不起…請問…」
對方轉動方向盤,冷冷瞄了他一眼:「我叫黑鋼,你老闆的新保全人員。」
「啊啊…你好,我叫小狼。」少年這才想起來,不是昨晚才見過的嗎?睡了一個多上兩小時的覺,八成什麼都忘了吧!
看來今天應該去買個新鬧鐘…當臉越發漲熱的同時,小狼抬起頭望向窗外,毫無疑問在前方的大樓門口,看到了一種名為火上澆油的最佳場景。
要丟臉也絕不能選在這時候…「對、對不起…那個…黑鋼先生…」
「幹嘛?」
少年的整個身子已縮到座椅下,不忘披上西裝外套把自己藏的牢牢的。「…能不能走後門?」
專心望著後照鏡的黑鋼將視線移回前方,頭上頓時掛上和小狼一模一樣的三條黑線:「…你們在開記者招待會嗎?幹嘛全部幾十個人都拿著相機?」
「對、對啦!那些人要負責採訪…」胡亂編了一個謊言,其實說採訪也是事實,只不過,員工們幸災樂禍的對象可是自己。
還拍照咧…他平日到底是奉公守法到什麼地步?怎麼小小遲個到竟然轟動了整間偌大的公司啊…
公司總共有十層樓,每個樓層有十個部門,一個部門起碼也有上百人,小狼算了算往後的知名度將會暴漲到什麼可怕的程度,忍不住開始同情起自己的悲慘命運…
一番折騰後總算到了社長辦公室,法伊正在辦公桌上埋頭閱讀報告,一見他進來便笑著站起身:「…真讓我擔心死了!小狼你沒事吧?」
「法伊先生…」居然讓成天公事纏身的社長為自己著急,小狼愧疚地低下頭:「…對不起。」
對於少年的歉意,法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沒關係,我這邊收下了你的道歉…但待會你就會知道,公司那些老早就想惡整你的傢伙們可就沒那麼仁慈了…
「那麼,這是Dragon Fly的地點更改事宜,你幫我注意一下工程的修復進度,下午我再問你意見…」太陽穴附近突然一陣針刺般的悶痛,年輕的社長交代事情的同時也輕微地皺起眉,忍不住伸手按住前額:「傷腦筋…待會還要開會,偏偏在這時候頭疼…」
「社長,你的止痛藥吃完了吧?我今天中午去幫你拿…」
兩人話還沒說完,在後頭靜靜聽著話的黑鋼自口袋中拿出一小盒膠囊,沒多作表示便遞上了法伊的掌心裡:「先吃這個吧!」
令小狼意外的是,向來不輕易接受好意的法伊這次竟只戲謔地瞥了對方一眼,便聽話地收下了。「…看不出來黑大人也會隨身帶藥呢!」
「黑鋼先生,」少年接過社長手中的資料,關心地詢問:「難道你也有這毛病嗎?應該很不好受吧?」
幾個小時後,當少年辦完了外出的公務,買完便當後想起要去醫院幫社長拿藥時,腦袋竟莫名浮現…當時自己不經大腦隨口問問題後,那個社長的新保鑣…臉上複雜的表情…
「啊啊…是一個朋友得的…」高大的黑髮男人有一雙紅色如火的眼眸,那時看上去…竟無意沾染了一層無法形容的神氣…是不捨,抑或是旁人無法窺透的…交雜不明的情感呢?
「應該是很重要的人吧…」
正當小狼自言自語走向櫃檯領藥時,餘光突然瞥見一抹似棕似褐的飄逸,還有那曾令自己心悸過的…與眾不同的善良與美麗…
「咦?小狼先生?」
小狼猛一回頭,眼前不遠處比自己矮半顆頭的嬌小身影…正是穿著格子睡衣的小櫻。
少女靦腆地朝他一笑後走了過來,神色滿是鬆了口氣後的羞赧:「我還在想,自己會不會認錯人了呢…果然是小狼先生!」
「啊啊…妳可以叫我小狼沒關係的!」小狼慌忙解釋,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此話脫口而出明明是為了要化解尷尬,氣氛…反倒變的莫名客套起來了…
真洩氣…為什麼自己就是有這個本事啊?!難道考古家跟死人屍骸什麼的相處久了…就不會和正常人溝通了嗎?
「那個…上次真的很謝謝你…」短暫的沉默後對方顯然不怕冷地再度開口,這還是盤古開天以來的第一次…「今天怎麼會到這來呢?」
「…我來幫人拿藥。」回答的同時,小狼的粗神經終於也注意到了小櫻身上的住院用睡衣,也不知道為什麼,緊張就瞬間盤據上心頭了:「病還沒好嗎?」
「嗯!看樣子還蠻嚴重的…也不知道要住院多久…」
乍看之下,少女的臉色較先前蒼白不少,素來見義勇為的小狼立刻遞出自己手上的兩盒便當,也很乾脆地忘了那其中一盒原本是買來要給自家社長吃的:「吃過中餐了嗎?」
「還沒,也沒什麼胃口。」完全看不出對方居心叵測的小櫻單純地搖搖頭,害少年的雙手就這樣尷尬地停在半空中…好吧…他這輩子還沒約女孩子吃過飯,今天就當沙盤推演吧!「那、那、那走吧!我正好有多一盒,我們到那邊的樹下一起吃吧!」
小櫻不安地看了看那兩盒鼓鼓的便當,聞到飯菜香的她不可否認自己也的確是餓了:「沒問題嗎?」
「嗯!妳等我一下,我打個電話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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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辦公室的法伊在審理資料時放下了電話,瞄了瞄牆上的時鐘…也該是吃飯的時間了,他便笑著站起身,對面前黑著臉的隨扈做出了邀請的手勢:「黑大人賞光一起吃個飯吧!」
「不是說你那個副社長會買回來給你吃?」
「看樣子…他約了人呢!」法伊隨意地理了理西裝,便狀似親暱地挽起了黑鋼僵直的手臂:「黑嚕不會連約個會都不願意吧?」
十分鐘後兩人對坐在一家高級餐廳裡,正當黑髮男人寒著臉細數那菜單上的價錢每道有幾個零時,對面的青年就當機立斷地對服務生點菜了:「跟平常一樣的來兩份就行了!」
黑鋼抬起頭,他剛剛說平常嗎?看來這傢伙還真不是普通的敗金…「你每天都來這吃?」
「約人談事情才會來,平常我不吃中餐的。」法伊勾起了微笑,清啜一口玻璃杯裡的水:「黑大人對牛排不討厭吧?我看你不像吃素的,所以就擅自幫你叫了!」
明嘲暗諷跟青年臉上溫和的笑意可說是格格不入,黑鋼沒輒地聳肩望向窗外,在看到侍者端來的盤中飧時,他才突然意識到…這頓飯可能會吃很久。
…一大塊的牛排要怎麼切啊?!待他瞥見法伊向自己投過來的好奇眼光時,強烈的自尊心又硬生生地把這個鄉巴老的問題給硬吞了回去。
「…怎麼啦?黑大人?」
無意中對方顯然也察覺到男人拿起刀叉的那刻遲疑,想當然爾,這笑料存在的時間價值可就不只這麼區區一頓午餐了:「你慢慢切,我要開動囉!」
笑咪咪開始享用午餐的法伊看上去極其礙眼,黑鋼冷冷地應了一聲低下頭,眼前那一塊待宰的牛排好像黑壓壓的對他露出挑釁的笑容…怎樣?當著整間餐廳的人和那傢伙來砍我啊…有種就砍我啊你!
…可惡…不要以為我不敢!只要損害控制到最低就行了吧…正當悄悄拔出蒼冰的黑鋼考慮到底是要用『破魔‧龍王刃』還是『地龍‧陣圓舞』比較不引人注目的時候,突然,一塊被切的方方正正的肉塊不著痕跡地湊到唇邊:「哪!黑輪快吃吧!」
「?幹嘛?」
法伊拿著叉子的手依然不動如山,唇角的笑意…少了找人開心的譏嘲後,似乎便漾起無人能代的美麗與溫暖了:「我說…黑鈴再不吃的話會涼掉耶!剩下的我幫你切就是啦!」
情勢不如人的黑鋼十足勉強地張嘴,任由對方一口一口地餵食…剛才那麼一剎那,他竟從法伊從未流露過的溫柔微笑,感到…他對別人…其實也有真心保護的一面…
只是,向來跟這種氣氛敬而遠之的黑鋼寧可堂而皇之的破壞,也不願就此屈服…「今天開會的時候,你對那些人似乎就沒這麼好了。」
金髮青年自知對方指的是晨間與自己一道開會的董事會,臉色忍不住一沉,當時他硬是不願接受那些假惺惺微笑後面的好意,十分大膽指著前來與自己會晤的敵方公司代表下了戰帖…
用自己這個萬人之上的社長位子當籌碼…「…你懂什麼?難道你認為我該對他們好嗎?」
黑鋼抬眼,法伊臉上的笑容仍在,只是那雙散發徹骨寒意的藍眸已越見冰冷,餘光瞄見…他拿著刀子的右手正不聽使喚地戰慄。「所以…你就對我這個虛擬的情人呵護倍至囉?」
自知失態的法伊輕輕放下刀叉,沒有再望向黑鋼一眼,一字一句輕如雲絮、又重如亙石:「那些人…個個都像豺狼虎豹一樣…一分一秒都在窺視這家公司的產權…打算用蠶食鯨吞的方式併吞股份…」
如果我不能保護自己…又憑什麼保護這家公司?「…我可不會像獵物一樣任人宰割…話說回來…你又不一樣了…」起身,輕輕一拉黑鋼的領帶,迫使對方上半身靠近自己,年輕社長臉上的微笑已近乎惡質且扭曲:「你有什麼資格對我說這種話?…追根究底…你也只不過是我花錢買回來…任我宰割的獵物而已…」
語畢,法伊無視於男人臉上閃過的一絲錯愕,報復性地重重吻上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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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去吃吧!這是謝禮!」
草原上倚樹幹而坐的小櫻遞給少年一顆蘋果,自己也拿出了一顆,小狼才總算搞清楚,之前兩個鼓鼓的睡衣口袋究竟是裝著什麼了…「妳隨身戴著兩顆蘋果在身上啊?」
原本不疑有他的少女望向對方唇角悄悄滲出的微笑,思緒停滯了兩秒,臉頰頓時燒的比手上水果還紅的她仍不服氣地追問:「嗯!我覺得這樣很方便…要吃就可以吃啊!不、不行嗎?」
小狼見她如此理直氣壯的可愛,不禁想笑又不敢笑,遠方正跑來一位滿頭大汗的護士,毫不客氣地打斷了這段溫柔的插曲:「那個、小櫻小姐,手術時間排在明天下午,所以請妳現在開始立刻禁食!」
「什麼?」小櫻放下了手中的便當盒,內心的不安…正排山倒海般地向她襲來…
怎麼會這樣…難不成…黑鋼先生籌到錢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