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台灣社會集體焦慮症 不怪自己的媒體?
焦慮的台灣:批評過剩與缺乏喜感【聯合報╱社論】 2010.05.26
http://udn.com/NEWS/OPINION/OPI1/5624062.shtml
最近台灣經濟接連傳出好消息,包括:首季經濟成長超過百分之十三,創下卅一年來單季新高;今年民間投資成長將達三成七,為卅五年來最高;今年出口成長率預估達百分之廿四,是廿三年來最高。同時,今年平均每人GDP可望達到一萬八千美元的歷史紀錄。
然而,這些好消息帶給人們的歡愉,卻維持不到一天,整個社會馬上又被更大的焦慮覆蓋。主要原因是,台股受歐洲債信及南北韓危機牽累連日重挫,市場一片哀鳴,就連非投資人也不得不提心吊膽。尤有甚者,首季經濟成長的喜訊,被認為是刻意配合五二○釋放的利多操作;民間投資成長,被潑上「失業率仍然很高」的冷水;出口暢旺,被解讀成「過度依賴中國」罪加一等。至於國民所得的成長,則只是讓馬英九總統的「六三三」口號再被拿出來嘲弄一次罷了。
台灣是一個危機感特別強的社會,民眾除了擔心自己的小國夾縫處境,嚴密關注朝野之間的風吹草動,也不忘密切追隨著世界的脈動起伏,務求與國際情勢的呼吸同步。由於對環境的敏感和對變動的焦慮,再加上虎視眈眈的反對黨和滔滔不休的名嘴,台灣人民幾乎注定不可能有太多快樂時光。
有趣的是,當瑞士洛桑日前公布全球競爭力評比時,台灣雖前進了十五名而名列第八,大家似乎仍不以為這有什麼值得開心;但同一天,南韓各大媒體登出的標題卻是:「韓國競爭力有史以來首度超越日本」、「韓國取得歷來最佳名次」。事實上,南韓所謂的最佳成績,也不過是擠進第廿三名罷了。同屬亞洲儒家文化區,何以兩國的憂喜反應卻如此背道而馳?
台灣社會的集體焦慮症,主要來源有三:其一,民主政治雖帶來言論和思想的解放,卻未使政治內涵和品質得到相對的提升,反而使社會共識變得難以凝聚,加深了人們的無力感與不確定感。其二,台灣政治發展已進入瓶頸期,徒靠兩黨的輪替執政,仍無法走出朝野相互仇恨、南北彼此不滿的窒鬱,這甚至已對經濟、文化及其他領域造成侵擾和壓迫。其三,社會上能夠抵禦藍綠對峙惡臭侵擾的淨土越來越少,但目前民間社會似又激發不出新的能量,足以衝破這項困境。在這種情況下,對立的評論越多,只是越發互相抵銷,也越是撩亂人心罷了。
台灣本來就是一個比較缺乏喜感的社會,在內憂與外患焦慮難解的情況下,人們發抒及享受愉悅的本能也越發受到了壓抑。當馬英九提出「黃金十年」的說法,馬上遭到綠營反嗆為「黃金一坨」;更遑論ECFA簽署在即,在野黨還在鋪天蓋地的唱衰為賣台,利用早收清單的得失來挑撥不同產業的矛盾。如此,人民怎麼能不惶惑:這個國家到底要走向哪裡?
事實上,民主制衡被在野黨上綱為「無限的批評」,也就罷了;問題在,相對於在野黨和名嘴群的「批評強迫症」,執政黨卻始終不改其「小飛俠症候群」的一派天真,不思對相關議題作出更符合社會期待的成熟因應。例如二○二兵工廠設置生技園區的問題,政府如果自問站穩了環評及都計的立場,要在舊兵工廠上發展兼顧生態和生物科技產業,並非不可能的事;何致因一名作家的請願,一項國家大計畫馬上陷入緊急叫停的茫然無措狀態?相對於外界的批評氾濫,政府的對應消極和畏怯,也是加深社會焦慮的主因。
讓我們回顧一下,台灣社會上次有過一點共同的愉悅,是什麼時候的事了?是王建民在美國職棒大聯盟贏球?是李安獲得奧斯卡獎座?還是陳樹菊到紐約領獎?或者以上沒有一件算得上數?其實,真正讓人擔心的,不是政府做得夠不夠好,不是台灣有沒有得到國際的肯定,也未必是批評者有多麼惡意和不理性,而是這個社會還有沒有保持愉快與自信的能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