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觀念中,學好英文,甚而去美國讀書都不是令人咋舌的事.但在我們這樣的家庭,先生是義大利人,把孩子送到美國去讀大學,還去唸建築,親友們都百思不解.

歐洲人,尤其是老一輩的歐洲人,總以化外之地看待美國.法國人自視最高,最不情願說英文.義大利人非常以自己的歷史文化為傲,不過體會到英語的流通性,很多父母讓孩子學英文.但是,絕大多數是去英國.拜電腦及雲端科技之賜,現在年輕又時髦的義大利人,也崇尚起美國文化,蘋果電腦的貢獻功不可沒.紐約是他們最喜愛的美國城市.

義大利人還有根深蒂固的地域觀念,自己的家鄉永遠是最好的,也因而延伸出濃密的家庭親情.先生在台灣住了很多年,婆婆也嘀咕了很多年,總盼著我們搬回去.原以為女兒唸大學,我們就有可能回義大利住.為此女兒在美國學校高中時還唸的是IB課程.誰知她一心嚮往美國學建築.於是,問題來了,義大利人認為學建築,當然在義大利讀是最好的.但女兒執意赴美.我們除了尊重孩子的決定,也相信美國排名好的大學的師資及學習環境.於是在義大利親友一片惋惜驚呼聲中,我和先生支持她赴美國唸大學.

其實,我和外子都知道,沒有十全十美的教育制度.美式教育的優點是極具啟發性,會讀書的孩子愈讀愈好,資質稍差也不會被逼瘋或被放棄.女兒由幼稚園開始就唸英語幼稚園.我們對她唯一的要求是,她雖在學校學英文,但她要知道自己是半個義大利人,半個中國人.我們規定在家裡我們只說這兩種語言.她可以說英文,但我們的回答只有中文或義大利文.我自己曾教授外國人華語,深知學中文比學英文艱難多了.我們住在台北,她中文的聽及說不會有問題,只要選修中文課時學些寫及讀,暫時也夠了.至於義大利語,怎麼說就怎麼寫,只要聽得懂就會寫,當然,前提是要說的標準.

不可否認,一個受了十二年美國教育的人,她的邏輯思考都是美式的,這也是我們不忍心逼女兒回義大利的主因,因為在美國她最自在,最得心應手.當然也因為外子對事向來理性客觀,沒陷在義大利人對美國文化的偏見窠臼之中.於是女兒在美國完成大學及研究所的教育;之後留在美國工作與居留,這一切也就再自然不過了.

現在學建築都是以電腦軟體畫設計圖,這方面美國是很進步的,我們認為她在美國學建築反而擁有優勢.為了彌補人文歷史及藝術方面的不足,暑假時美國大學在義大利開有許多好的課程,女兒一定參加這類課程,藉以認識自己國家的歷史文化.

女兒初抵美國唸大學時,曾問過我,想必也問過她自己:"我是誰?我到底是那國人?"她雖然拿的是歐盟護照,但是她自小受美國教育,她覺得在美國她應該與美國同學沒差別,她也喜歡自己唸的萊斯大學.但在南方德州的休士頓,她感覺到自己與別人的差異.好在那時她已是大孩子,雖有困惑,但不構成太大的問題.不過我和外子都相信,這是她後來把紐約市當做她首選居住城市的主因.在紐約,各種族文化齊聚的城市,她覺得自在.

我們也不是刻意要讓孩子來美國,在此變成美國人,但當她一生中主要的教育來自美國式的教導,她很自然地說,她是百分之六十的美國人,百分之二十的台灣人,百分之二十的義大利人.老實說,聽到這話,我還很同情她,呵,怎麼這麼複雜!很辛苦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