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石遊記 GEM VOYAGE

本文刊於珠寶世界雜誌 2013年5月, 更多珠寶訊息請參閱http://www.jewelryworld.com.tw/

跨越時空的市集 – 珠寶展

撰文：杜雨潔 FGG. GIA GG. FGA. SSEF SGC

我的意識在攘往熙來的喧鬧中掉進了一陣幻境，像尼羅河女兒凱羅爾利多身現另一個似曾相識的時代，時空交錯的懸念，歷史背景的連想交織，國際級的珠寶展就像跨越了時空的市集，這和啟於殷、周時期的集市並無二樣，不僅販賣著生活的配件首飾和精品，同時也是交換資訊的八卦場所。古文《易·系辞》道：「日中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貨，交易而退，各得其所」。大規模的集市貿易一年一度，為期五天至一週，古往今來的重疊，千百年並無特別的差異變化。珠寶展不僅交易著世界各地開採出來的寶石礦物，採礦人探險者的心血成果，還集中了眾多設計師們的精心傑作。

眼前的男男女女，各色人種，穿著時尚品牌或傳統服飾，刻意妝點的亮麗無比，或是故意粗布短衣低調風格，有的神色淡定有的神情緊張，此起彼落的寒喧擁抱甚至是叫囂和漫罵，有時還能遠遠嗅出各民族身上特有的氣息和香味，偶爾還能目睹欺騙行徑的過程；我在一家國際化的鑑定單位工作，經常出席各大珠寶商貿展覽，全程得守在櫃台接洽前來進行現場鑑定珠寶的廠商或私人收藏家，透過這種即時的專業服務，雖然能夠經手諸多豪華的珠寶以及在世面上少見的大顆寶石，包括各國具有皇室淵源的古董珠寶。朋友們羨慕有這種得以接觸如此多高貴寶石的機會，不過從這些以克拉(0.2公克)為計算單位，在手掌之間亦是”舉無輕重” 的高價珠寶，從中串連出多少形形色色的斤斤計較和情緒起伏的”真情”流露，這些時常發生在鑑定單位，因為說真話是鑑定師的職責和功能所在，體會人性喜怒哀樂的反應，似乎是更大的學習和感悟。

在這種只有業內人士參與的珠寶市集裡，聽到的盡是簡短的行業對話，像是這是剛從哪個礦發現的新品、在誰手上、品質等級、處理與否、產地來源，然後最實際的就是拿著計算機打著電子數字給你看 ”克拉價格”。買家關心的不外乎就是這幾項影響價格定位的條件，在許多關鍵時刻鑑定證書就派上了用場，鑑定公司扮演著公證人的角色。和廣大的消費市場是相同的，珠寶圈子只又是另一個消費市場。

當人們看到一顆漂亮的寶石，總是會問到：那是什麼寶石？在哪裡產的。產地早已持有知名品牌那般的市場定位，緬甸莫谷的紅寶、喀什米爾的藍寶、哥倫比亞的祖母綠、巴西的帕拉依巴碧璽等等似乎人人指定，個個追求，名牌效應隨著四大金磚國的發展這些年來尤其明顯。不過利用職務之便，憑著對色彩的直覺憑藉著對美感的審識，當每一顆拿到眼前的寶石，這種色澤和這種柔細的視覺，應該是哪裡產出的寶石吧！我試著在心裡一一猜測。鑑定團隊經過一道道的程序，兩到三位鑑定師顯微鏡下的反覆觀察，並且比對各種化學分析和光學電子儀器的數據確認。客戶瞪大著眼睛，急欲希望得到自己期望中的結果報告，因為產地、色澤和處理往往決定了價格上極大的差異，亦會有合成寶石的出現，尤其在古董時期珠寶的物件中。東非、馬達加斯加、斯里蘭卡、緬甸、或喀什米爾的藍寶石。莫三比克、坦桑尼亞的溫札、泰國、塔吉斯坦或是緬甸的莫谷及猛蘇的紅寶。哥倫比亞、巴西、阿富汗、辛巴威還是尚比亞的祖母綠。有的答案讓廠商跳腳，直說不可能要求重新鑑定，因為不在預期之中。有的讓客戶是驚喜萬分，品級或產地出乎意料之外，當然也有的老神在在，本來就應該如此，只是為了買家才要上證書的自信；之前提到的目視猜測都對了嗎？或許自己瞬間的眼光尚不夠敏銳，準確度雖有一半以上，不過真的不能以產地來斷定一顆寶石的美艷，經驗老道的廠商也為此付出了不少代價，實在太多美麗的寶石並不是出自於那些”名牌產地”！而且也不要相信到原產地買的貨就是當地產的寶石，或是像許多旅行團到了南非或比利時，團員們總以為在產地能買到了最完美的鑽石那般。新的產地有不少傑出的寶石，市場交易證實了這些寶石的潛力。

讀者們如果覺得珠寶業是個光鮮亮麗或是利潤很高的行業，那誤會可就大了。因為許多的賠本生意或是辛酸的一面，絶對不會讓各位看到，只能淚往肚裡吞。一回，在展會的一個角落，撇見一位漂亮的女生坐在落地窗台邊，拿著筆記本計算數字，另一手卻用力打著自己並咬著嘴唇又唸唸有詞，失落的眼神在自責發現犯了錯似的紅著眼眶，看來是成本估算錯誤買貨虧了本吧。更有的買家原本抱著興奮的心情前來，得知鑑定結果後告訴我他將會難受好一陣子，而且向遠方望去發出一種無助的眼神，因為買錯貨了一陣茫茫然。

珠寶商們個個是用盡心神取得美好的物件為了呈現給消費大眾，除了從客戶購物之間賺得應有的利潤之外，看到對方愉悅滿足的心情與笑容，那是珠寶業者更大的回報，因為下回進貨的時候，珠寶商的腦海裡總會浮現你可能會喜歡什麼樣的寶石或是最能搭配你的款式，海底撈針似地，從天涯海角挖出來給我們；耀眼燦爛眩目的展會，不論各家的成績是豐是寡，最後一天人人臉上是帶上疲憊的笑容。笑的是口袋滿滿貨清錢足，亦或是反過來的貨足錢清帶回美麗的寶石首飾，另一個笑的是終於能夠打道回府，飛了大半個地球後重返溫暖的家園，好好休息為下一回的商旅再做準備；想像四百多年前著名的珠寶商塔維尼耶Jean-Baptiste Tavernier，一生中不過往返東方六回，長途跋涉帶回印度波斯的珍貴鑽石彩寶，獻給和賣給歐洲的皇室貴族。多少中國商人也是翻山越嶺經由絲路等路線帶回青金石、珊瑚和琥珀等其他寶石，一生中沒能參與幾次的市集和尋寶旅程，如今天涯若比鄰，一年國際珠寶展不下十數次，珠寶商繞著地球跑，寶石本身旅行的次數更是無法計算。

在交錯著各種語言各種膚色臉孔的市集裡，我又掉回了四百年前的場景，有船隻有馬車，馬可波羅怎麼也在那裡走動。商賈們竊竊私語和嘴角上揚彷彿透露著驚為天人的奇珍異寶的出現，討論著是蒙兀兒皇帝、查理曼大帝、路易十四還是拿破崙要訂購的寶石。噢！趕緊回神，又有客戶需要我們的服務了。在天天超時工作的珠寶展裡，最讓人羨慕的是掌握大量珠寶資源的猶太商們，不管生意多麼繁忙，每逢星期六也就是他們稱為”Shabbat “的安息日，展位的門簾一拉，很帥氣的不做生意休息放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