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也是要經過歲月的消化,《半生緣》讀過有一年之久了,再次想起,依然心動不已。
相愛的人也不一定能相守,就像曼楨和世鈞。
“車的行駛的確像是轟轟烈烈的通過一個時代。世鈞的家的那種舊時代的空氣,那些悲劇性的人物,那些恨海難填的事情,都被丟在后面了。火車轟隆隆向黑暗中馳去。”我的心也跟著世鈞一起踏上了火車,把一團混亂的記憶狠狠的落到火車的后面。心里想的念的都是曼楨。和曼楨談戀愛以后,世鈞是如此快樂,他所愛的人也愛他,想必是件極普通的事情,但是對于身當其境的人,隱形鐵窗卻好像是千載難逢的巧合。世鈞常常聽見大家說起某人某人怎樣怎樣鬧戀愛,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別人那些事情從來不使他聯想到他和曼楨。他相信他和曼楨的事情跟別人的都不一樣。跟他自己一生中發生過的一切事情都不一樣。就像張愛玲說:“太劇烈的快樂與太劇烈的悲哀是有相同之點的——同樣的需要遠離人群。”這是屬于他一個人的快樂和幸福。而曼楨也是一樣,隨便看見什么,或是聽別人說一句什么話,完全不想干的,她的腦子里會馬上轉幾個彎,立刻就想到他。兩個年輕的生命碰撞出的火花給這個舊社會的腐朽與黑暗增加了一點活力和色彩。我以為他們也許就這么慢慢的含蓄的相守,直至最后相扶相持走向幸福的殿堂。慢慢的跟隨著小說情節的發展,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
她終究陷入了命運的泥淖之中,在被姐姐囚禁在姐夫家里的房間,除了黑暗就是鋪天蓋地的恐懼,世鈞是她最大的信念和力量,看著窗外樓下的紫荊花瘋狂肆虐的生長,一股陰森森的氣息,她不能這么糊涂的就做了鬼,她要等著世鈞……以至于她在病入膏肓之時將手指上的紅寶石戒指賄賂仆人阿寶,以為是一線希望。可是,世鈞來了,早已筋疲力盡的她這個時候也以為是出現了幻覺,張張嘴,沙啞著的嗓音,陪伴她的依然是黑沉沉的寂靜。戒指再次回到世鈞手中,他卻以為是曼楨變了心,永和幼兒園嫁了人。他沒來得及多想,昏昏沉沉的倉促著走出祝家,他不知道的是,他剛才和曼楨離的那么近,也許他一轉彎,就可以把曼楨從罪惡和苦難中解救出來,但是,他依然頭也不回地走了,戒指被丟在口袋里。他要是帶回家去仔細看著,就可以看見戒指上裹著的絨線上面的血跡。那絨線是咖啡色的,干了的血跡是紅褐色的,染在上面并看不出來,但是那血液膠粘在絨線上,絨線全僵硬了,細看是可以看出來的。他看了一定會覺得奇怪,因此起了疑心。但是這好像是偵探小說里的故事,實際生活里大概不會發生了吧。確實如此,世鈞把手伸進褲兜里,把戒指掏出來,一看也沒看,就向道旁的野地里一扔。也許,愛的太深,這顆心隨著這枚帶血的戒指和秘密都死了吧。
從那天之后又到春天,樓下的紫荊花開的爛漫一片,曼楨發現自己有孕了,Brother印表機總是呆呆的坐著,整個人都麻木了。她已經不哭了,除了有的時候突然想到將來的某天和世鈞見面,她要怎樣怎樣把自己的遭遇一一講給他聽,兩行淚就掛了下來。
曼楨究竟也是涉世未深,她不知道往往越是殘暴的人越是怯懦,越是在得意的時候橫行不法的人,越是禁不起挫折,立刻就矮了一截子,露出一副可憐相。在姐夫祝鴻才失意的頹廢乞求下,也是對世鈞死心了和對孩子的愛,促使她對命運妥協了,最后還是嫁給祝鴻才了。
得非所愿,愿非所得,看命運嘲弄,造化弄人。
多年之后,再次相見,兩人默默相對,只覺得似水流年在那里滔滔的流著。因為是極熟又極生的人,說話好像深了不是,淺了又不是,彼此都還在暗中摸索,是一種異樣的心情。世鈞有了太太,而曼楨也有了慕瑾。彼此祝福,各自安好。
張愛玲說:“也許愛不是熱情,不是懷念,不過是歲月,年深日久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大概世鈞和曼楨分開了,就不愛了,也不要愛了。
舊夢依稀,往事迷離。終于隨亂紅飛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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