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一口，我一口。

我們把煙盒裡最後一根煙Play完，什麼話都沒有說，爬下梯子。




「去看書。」

「嗯。」

「再見。」

「你什麼時候會去軍校？」

「不知道。」

「那什麼時候會回來？」

「也不知道。」

「那……再見。」

「再見啦。」



我走了兩步，回頭喊著：「劉孟麟，你唱歌真的有夠難聽。」




「幹，你就不要被我遇到。」

我對他笑一笑，小跑步回學校。



一路上我哼著剛剛唱的「沒有煙抽的日子」，忘了跟劉孟麟要口香糖。萬一等一下被老師抓到，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管他，反正李筱如也不在，我也已經畢業了。



我哼著歌，一直到夏天結束。

那是一個就算瘋狂奔馳，也沒辦法逃離軌道的歲月。


我一邊奔跑，一邊瘋狂地唱著歌。



＊ ＊＊



我很悲傷，在西元兩千年之前。

拐一個彎走進教室，坐下了熟悉不過的課桌椅，像是坐進了一個掙脫不開了牢籠一樣被深深地吸入，抽乾，一直到靈魂都不見了。




至少，十五、六歲的我怎樣也沒有辦法跳出來，我沒有劉孟麟那種勇氣以及不顧一切，更沒有李筱如說不見就不見的本事。


後來肥齊並沒有考普通高中，推甄上了高職不知道什麼科之後，圖書館也沒有肥齊圓圓胖胖的肚子，我又回到那個沒機會動嘴巴說話的時候。這一次連遠遠地看著李筱如的機會都沒有。




這個夏天結束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劉孟麟，我生活中重要的人一個一個的蒸發，爸爸依舊每天載我去讀高中，一到夏天我就好像隨著氣溫不斷升高一樣總想躲到屋頂去抽煙。




不知道什麼時候，家裡老舊公寓的屋頂，竟然給鎖了起來。


我沒有煙抽，因為沒有劉孟麟，我自己也不會去買煙。然後，沒有煙抽日子讓我覺得說話是累贅。




所以，就唱一首歌吧！



這首歌不知道要繼續多久，考上了附中並沒有如想像中那樣的快活，不過就是把國中生活延續到高中，只是從十五、六歲的稚氣未脫到十七、八歲的半大不小，現在的我的眼裡覺得很可笑。




但是我卻非常的懊悔。

如果那時候，我承認我有抽煙，不知道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我一邊把玩著兩塊錢跟劉夢麟買的煙，一邊猜想。




如果我承認了，是不是我就可以擺脫這樣不斷重複不斷重複的人生，或許我可以體會不一樣的感受，而不是打開日記一片空白，生活留下的對話紀錄完全不豐富，像是被遺棄的棋子散落在棋盤外，卻沒有人肯舉起手把我撿起來歸隊。




等到小黑車禍過世的消息傳到我的耳朵，我竟然想不起來小黑的模樣。只記得那一次我抽完煙，不知道我有沒跟他說話呢？




我好像看不見的人一樣，只能拄著柺杖緩步前進，不管前面敲擊到了什麼，我都只能猜測，沒有往前衝去的勇氣。


這種怯懦的個性，一直到現在我都還沒有辦法避免。包括愛情。




甚至，我已經大學畢業了。

我還沒有找到機會表達自己的想法，然後我就長大了。


怎麼會有機會唱歌？